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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二姬二(第1页)

短山上空徘徊不去的白云,把鲁桓公客死临淄的好消息,送到鲁国人耳朵中。讲礼的鲁国人遭受奇耻大辱,气得吃不下饭去说:“齐国真是不讲礼了啊,让我们的主公戴着绿帽子在黄泉路上赶路!”(当然他们不会说“绿帽子”,这个词是唐朝李白的诗中才开始出现的,是娱乐圈不正经人士的妆戴。)

鲁国上下一致认为,挽回面子要紧——督促齐襄公惩办凶手吧,别太让诸侯们笑话我们了。齐襄公没有什么高尚信仰,一切围绕着个人利益,看见公子彭生没什么用了,就把他当作替罪羊杀掉,算是惩办凶手。公子彭生大小也是国君的亲戚(所以才叫公子),临死还不服呐,嚎了半天才死。

干掉彭生这件事,也说明齐国人不像鲁国那样讲求“亲情仁义”——齐国是依照姜子牙武人治国的路线,搞个性竞争,重视专家贤能。鲁国按照周礼讲求仁爱亲情,照顾亲戚去作官。所以齐国后来出了个大能人管仲,鲁国出了大圣人孔子,毫不奇怪。。

文姜克死了丈夫鲁桓公,众怒难犯,不敢再回鲁国了。待在齐国呢,又人言可畏。于是她就取了个中庸之道,跑到两国边境上的一个小镇子城邑呆着,犹犹豫豫。他的儿子鲁庄公已经在国内即位了,说:“妈你怎么不回来了”。于是给妈在边境上筑了个小宫,不时派使者问候,送点奢侈品。

鲁庄公照顾完了妈,按照亲亲的原则,又去照顾死去的爸,为了弥补他老人家生前的不幸,鲁庄公叫人重新装修了父亲鲁桓公的宗庙。把柱子刷漆,在椽子刻上好看的花,让爸爸死后住的更体面、更阔气些,以抵消生前的晦气。

那时候的油漆都是纯天然的,拿个小竹管插在漆树的树皮上,半天才流出一小碗,用来涂个箱子柜还可以(即是漆器),但是用漆来刷房子,就太奢侈了。负责基建的主管进来劝谏:“我听说,俭朴是德性,奢侈是万恶之首。先君勤捡节约,而您铺张浪费。这么做,恐怕给后代留下不好的榜样吧。”

鲁庄公不听,说:“我这是爱我爸爸。”

齐国这边,齐襄公(诸儿)也结婚了,娶了一个老婆,是周天子的闺女。周闺女命短,过了不一年就闷闷不乐地死了。(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了。)齐襄公没了夫人,又自由了,跑到边境上找漂亮妹妹文姜幽会。鲁国人知道了,气愤但不敢发作,就在《春秋》上使用精神胜利法,大骂齐襄公,说他“会夫人姜氏于哪哪哪”。

这个“会”字是有讲究的,暗示着那不是什么好会,是作风有问题的会。正常的“会”都是对等级别的国家大员之间,这里却是会美女,好比说“克林顿会莱文斯基于白宫”,实是给他扬恶的。这种隐含在文字之间腹诽式的批评就是所谓“春秋笔法”。一字褒贬,乱臣贼子惧。不过乱臣贼子是否真惧,就难说了。

齐襄公当国君日久,觉得也应该干点事。他平常高台广池,田猎饮酒,不听国政,唯女是崇,整个花花公子形象(当然,这是符合齐国一贯性解放的价值观的,后来的齐桓公也是如此)。但齐襄公他觉着老这样也不好,让人觉得自己光会泡妞。正这时候,机会来了,中原地区郑庄公死后因为争夺嗣位而大乱了好一阵的郑国,派使者跑来说:“我们郑国又换国君啦!高渠弥犯上作乱,杀死了郑昭公(郑庄公的儿子之一)。”

齐襄公高兴了,邀请高渠弥带领新立的国君来齐国会会。后者正怕诸侯各国不承认新君的合法地位,赶紧跑来搞关系。盟会上,刚要歃血(把牛耳朵血抹在嘴上),齐襄公突然翻脸,叫道:“乱臣贼子在此,还不快给我拿下。”甲士们上去就把高渠弥捆了,办了个车裂。车裂是古代死刑最残酷的一级,俗称五马分尸,把人向五个方向揪,揪成海星那样,最后揪成五块儿(欧洲也有这样的杀人法,使用两匹马,要揪好长时间才能把人揪断,因为人体其实是很结实的,轻易揪不断。用战车来揪,就容易多了)。齐襄公用五辆战车、二十匹大马揪死高渠弥,揪得这么夸张,是为了给自己做广告,让天下诸侯都晓得是他把郑国坏蛋揪死了,报了郑国旧君的仇。齐襄公主持了国际正义,匡扶了郑国社稷,心花怒放,大有成就感,为了奖励一下自己,就又去边境上偷会文姜妹妹,当然又被鲁国的阿Q们偷骂了一顿。

齐襄公主持完郑国的正义,郑国以北200里处,卫国的“正义”又出问题了。卫国也是个不俗的国家,处于中原地区(河南省)北部,前面曾有过弑君的州吁和大义灭亲的老干部石碏。现任国君名叫卫宣公,是个老淫棍。先前,他勾搭他爹的小媳妇,并在爹死后自己娶来。这种儿子娶老爹妾的行为,是远古时代的遗俗,在当时不算非礼,就像儿子继承老爹遗产一样合情合理。卫宣公和他继承的遗产一起到郊外去high,慌乱之中,生下一个孩子,起名急子,意思就是“着急时候生下的孩子”吧。

老实巴交的急子长大成人,该成亲了,议定从齐国娶来大美女宣姜(即是“文姜”的姐姐,另一个美女兼扫帚星)。文姜和宣姜,是两个英雄的小姐妹,都有倾人之国的魅力。文姜以其美貌倾死了鲁桓公,宣姜这里又要把卫国倾得家破人亡了。具体情节是这样的,卫宣公听说儿子急子的未婚媳妇宣姜艳压群芳,春光撩人,禁不住浑身乱颤,想了想,就不愿意送给儿子了。于是老卫在淇水之上筑了个享乐的台子,把儿子“急子”支到国外,自己跑到台子上等着。

宣姜找不到新郎官“急子”,发现的却是老公公一双色迷迷的三角眼。全身乱颤的老公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这个女孩越看越是不简单,雪白的脸蛋颤动的嘴唇,微峰送爽的一抹小酥胸。老卫乐得把台子都颤摇晃了,仿佛火焰触动了硫磺,全身扑上去,忽地就燃烧爆炸啦。宣姜也没办法,就在淇水之上解开衣带,跟老公公浪漫开了。幕天席地,大有野趣,旁边是一群吵闹的蛙声。

几年后,急子从外国回来,看见老爹跟没上门的自己的媳妇好上了,并且连生俩孩子,急子可真成“着急的孩子”了。心说:“爹,您搞得都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论辈份了。”

其实整个春秋时代,男女淫乱,君臣相残,同室操戈,父子反目,儿子继承老子的媳妇,老子偷娶儿子媳妇,各种非礼的事儿揪头发难书,同时也确实思想解放。总之人们非常另类,极端前卫,跟六十年代性解放的美国差不多。要不怎么礼崩乐坏了呢,把孔子气得够戗。

过了些年,卫宣公跟儿媳妇宣姜生下的二儿子“子朔”,已经长到可以说人坏话的年龄了。他憋足劲说急子的坏话,想取代急子成为国家继承人。急子毕竟是卫宣公早生的儿子,我们叫他“原装急子”。原装急子有一天奉命又出国办事,子朔得了机会,立刻在河边埋伏了刺客,一等看见拿着白牛尾巴的使节就给杀了。

不料这个阴谋给子朔的哥哥子寿(宣姜的大儿子)得知了。子寿是个善主,虽与子朔是一母(宣姜)所生,却没有子朔的野心,赶忙给“原装急子”通风报信,让原装急子逃跑避难。原装急子点点头,万念俱灰,说:“我不想逃跑,如果跑了,咱爹和你妈就要沾上恶名,我不能置咱爹和你妈名誉于不顾,宁可我自己死了算了。”(这都什么辈份啊)。

道义面前,子寿也不愿输给原装急子,实施“替死计划”:把原装急子灌醉了,持了原装急子的白牛尾巴跑到河边,埋伏在那里的刺客看见白牛尾巴,如期跳出,把这个当仁不让的“假冒急子”(子寿)误作原装急子杀了。

原装急子酒醒之后找不见子寿,也追到河边,跟那帮刺客打听:“大哥,对不起问一下,刚才有没有拿白牛尾巴的人经过?”

“看见了,不过我们已经把他杀了。你要看的话,在这里。人头还热乎呢,你摸摸。”

“对不起,大哥,您刚才杀错了,是假冒的,麻烦您再杀一遍好吗?我才是原装急子。”

刺客说:“哦,是吗,谢谢啦。”于是就把原装急子也照单收杀了。

当天,卫宣公的办公桌上摆上两只儿子的人头:他和他爹的媳妇生的原装急子、他和他儿子的媳妇宣姜生的假冒急子——子寿(这都什么事啊!)。俩孩子的人头,像两只祝寿的寿桃,摆给了他。不过已经放凉了,不冒热气了。卫宣公呢,也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哭,从此开始白日见鬼,一闭眼就做恶梦,白天抽风,晚上颤得更厉害了,连宫殿都跟着颤,没半个月也就驾崩了。宣姜的二儿子子朔如愿以偿,欢天喜地当上了卫惠公。国内愤怒的干部群众都不服气他,一起上街把他打了出来——当时的平民颇有参政议政权呀,这是封建时代(从天子到诸侯到卿大夫层层分封建设)的特征,由于权力被四散分掉,上边不是很集权,下边的民众就比较活跃,民众的意愿往往表达到上层建筑上去:以前曾有周厉王时期的国人暴动,未来还有庆父之难时的国人上街。这也是秦以后的皇权专制社会所没有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各种思潮也就因为同样原因而奔涌争鸣。)

卫惠公(子朔)想不到输给了士民百姓,这条丧家之犬被愤怒的群众打出了国,无可奈何,跑到东边三百公里处他妈妈宣姜的老家——山东齐国搬救兵。宣姜是文姜的姐姐啊。正想在国际上出风头的齐襄公听明来意,一拍胸脯:“外甥啊(妹妹的儿子),你的事包在寡人身上。”齐襄公发出英雄帖,邀请宋、鲁、陈、蔡四国外援,兵车连结,杀奔卫国回来,以武力送子朔回国复辟。卫国人抵挡不住。不速之客齐襄公带着趾高气扬的五国大兵开进卫城,把具有一半齐国血统的外甥卫惠公扶上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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