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雄暗道:“这是什么怪兽的头颅,居然被做成住人的地方了?”他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块石头躲在后面,向那里张望。
这巨大的头骨背靠着山体,两座分开的山脉到此汇合,而山脉间的巨大狭长峡谷也在此终结。在这巨大头骨的前面有一片宽阔至极的空地,似乎是检阅军队的校场;东边有一块方形的石头上,插了一面“双头狼”旗,一看就是点将台。此刻校场上亮如白昼,那些诡异蝴蝶托着人头在校场四周围了好几圈,由西向东打着圈盘旋。怪异的笑声此刻响彻了校场上空。
校场的四周地下,站了不少手持狼牙棒和标枪的兵卒,打扮与先前张苍雄在林子中见到的那队骑兵类似。而在点将台上,坐着三人。正中一个大汉满脸胡须,顾盼生雄,头顶秃发,四周的头发则被编成了许多辫子垂挂于头边,身上则穿着金锦长袍,交领右衽,肥大拖地,窄袖口,束腰,显得十分华贵。这条大汉饶有兴致地看着天空中飞舞着的人头,目光中释放出嗜血的兴奋。
在他旁边坐着两人,张苍雄却都认识,一个是先前在树林中看到的老年将领;另一个居然是老冤家——夏荷。
只见夏荷坐在正中那条大汉的左手边,懒洋洋地靠在宽大的木椅上,对着对面的那员老将不住冷笑。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在她左手边飘在半空,而那诡异的胡琴声正是从着珠子中传出来的。
而那老将也瞪着夏荷,目光中如欲喷出火来。
在这三人的身后,是六七个婢女一样的人物,包括先前在密林中给这位老将带路的青衣女子。
夏荷忽然“格格”笑了两声,对着那老将道:“乌恩其将军,你这么看着我我可有点害怕。你这一双眼睛在战场上能把敌人盯得尿了裤子,我一介女流,看到你这么盯着我,浑身都要发抖了。”
那个叫“乌恩奇”的老将“嘿”了一声,咿里哇啦用张苍雄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张苍雄料想乌恩奇说的话可能比较过分,一来他神色不善,二来他这句话说完,中间那条大汗怔了一怔,向乌恩奇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夏荷却是笑容依旧,扭头冲着坐在中间的那条大汗说道:“大汗,咱们开始吧?”那被称作“大汗”的汉子点点头,把手一挥。夏荷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食指对着那颗血红色的珠子一点,珠子立刻疯狂地转动起来,从中传出的胡琴声更加急促,透出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伴随着这诡异至极的胡琴声,张苍雄听到先前大道两旁传来的马蹄声逐渐疾了起来,“踢踢踏踏”竟有如万马奔腾一般。胡琴声奏到最疾处,猛地“铮”的一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有如琴弦被生生挑断了一般。随即,那些怪异的马蹄声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空中那些盘旋的死人头不时地发出怪笑。
“哼!”乌其恩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重重冷哼了一声,显得既是愤怒,又是不削。
夏荷依旧美目含笑看着乌其恩,但目光中已经透着阴冷。
随即,血红色珠子里的胡琴声忽然又响了起来,这一下从一开始就比适才急切、高亢,张苍雄听着这胡琴声,似乎看见一个人抱着胡琴拼命弹奏,直弹得浑身颤抖,甚至于手上的皮肤都被琴弦勒破,鲜血顺着琴弦就流到了地下。
琴声奏到最疾处,半空中盘旋的死人头忽然全都不再怪笑,而是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嚎叫。随即,只见校场两边蹄声阵阵,跑入许多战马,骑在上面的骑士俱各没有头颅。
这些无头骑兵的装备打扮非常整齐划一,身上都是内为牛皮,外为钢铁鳞片的铠甲,这种铠甲张苍雄先前在密林中看到过,乃是这乌其恩所率部下穿着的铠甲。这些无头骑兵的手中都拿着狼牙棒,狼牙棒上的尖刺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泛起黑色的乌光,令人看了胆寒。
在急切的胡琴声和死人头发出的凄厉嚎叫声中,这些无头骑兵整整齐齐排成面对面的两个方阵,齐齐挥舞着狼牙棒向中间汇合,似乎是相互冲击的两支军队。他们动作划一,姿势雄壮,给这可怖的场景增加了一丝雄壮的意味。
坐在点将台上的“大汗”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不时拍手叫好。张苍雄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一出表演,给这‘大汗’看的。这‘大汗’是谁?昭武九国的君主都以国王自居,妖罗国的君主自称‘算端’,‘大汗’是什么玩意儿?”他年纪尚小,又长年在关外征讨,不知道“大汗”乃是北方草原游牧部落领袖的称呼。
“大汗”看到兴起处,用张苍雄听不懂的语言对着夏荷喊了一句。夏荷立刻满面堆笑,站起来对着“大汗”行了一礼,口中也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看情景似是感谢“大汗”。
但与此同时,就在“大汗”的话说完后,一旁乌其恩的脸色却是大变,霍地站起,大声喊了几句。“大汗”神色略有些尴尬,却不理会;夏荷则理也不理,回到自己座位上依旧半靠在自己的座椅上。
乌其恩似乎不依不饶,提高嗓音大声嚷嚷起来。想来是他说的话非常难听,“大汗”脸色十分难看。在“大汗”身后服侍的几个婢女也眉毛挑起,似乎有些恚怒。
第九十二章、妖诛
夏荷脸色冷若冰霜,扭过头去只顾看校场中无头骑兵的操演。乌其恩并不干休,走到夏荷前面指着她又大声数落。
说到急处,夏荷用中原官话冷冷地道:“我贺兰语说的不好,尤其是那些下三滥的词汇,一个不会,所以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有什么话,你用中原话说。”
乌其恩似乎也听得懂中原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暴跳如雷,也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大汗说要让你做可敦,你连贺兰语都说不流利,凭什么做我大贺兰国的可敦!我永远不会服你做我们的可敦,毛伊罕可敦才是我大贺兰国的可敦。大汗是我心目中的太阳,毛伊罕可敦可敦是我心目中的月亮。你,中原来的妖人,是我心目中的女鬼,恶鬼!你只会害大汗,泯灭我大贺兰国重新崛起、复仇的最后机会!”
夏荷霍地站了起来,冷冷瞪着乌其恩道:“我如何害大汗了?”
乌其恩道:“我大贺兰国的子孙逐水草而居,牛羊马匹才是我们的根本。离开了水草与牛羊,离开了马背的我们就好像花儿离开了泥土,鱼儿被拖离了河水。你让大汗住到这样一个妖气弥漫的地方,这里没有丰美的水草,有的只是沼泽、毒蛇还有这些远古巨大妖物的骨骸,大汗和大汗的子孙在这里脱离了原来的部众,他们的生气正在枯萎,他们的斗志开始消磨!”
夏荷大声道:“你口口声声崛起、报仇,大汗来到这武仙城后,打了多少胜仗?为贺兰汗国抢来了多少土地?不服我们的嘎达斯人是怎么被灭掉的?谁又抵挡住了蛇蝎国的进攻?你们这些部落的重臣,大汗的臂膀,大汗让你们来这里和他共图大业,你们却舍不得那些微末的畜群和水草,还撺掇毛伊罕可敦来劝大汗放弃这么一块可以用来复仇的宝地,现在却还来怪大汗脱离部众?”
乌其恩道:“大汗来这儿后,胜仗的确打了不少,可都是用无头骑兵那样的妖术。凭这个就能征服那些已经投靠凉国的部落吗?凭这个就能打进凉国的心脏,把凉国的皇帝抓出来挖心剖腹给先祖们复仇吗?”
夏荷厉声喝道:“可以!”顿了一顿,又大声道:“先前你们打不过的,无头骑兵都战胜了。所以如果我的法子不可以,你们更加没戏!”
乌其恩被气得老脸通红,哇哇乱叫着突然拔出腰上配着的弯刀,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夏荷胸前的衣服,厉声道:“女鬼!你再说一遍!”
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