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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园>大宋帝国征服史 cuslaa.qd > 三(第1页)

三(第1页)

原来,在李纲费尽心机运筹防秋兵计划的同时,张邦昌的脑筋也没闲着,而他所处心积虑的要事之一,便是如何搬开李纲这块仕途上的绊脚石。他认为现在是抓紧去做这事的适宜时机,因为现在李纲虽表面上是众望所归名噪一时,但他在朝廷中毕竟根基尚浅,与皇上的关系亦不够稳定。倘若假以时日,待到其站稳了脚跟,丰满了羽翼,在皇上眼里真正成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再想排挤掉他,可就不容易了。

说起来张邦昌与李纲其实并无宿怨,甚至在内心里,张邦昌也承认李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之所以要这么处心积虑地拿下李纲,皆因他深知不同者不相为谋这条定律,在官场中的体现是极其残酷的。几个月来的事实证明,他绝不可能在朝廷里与李纲和平共处并驾齐驱,倘若他不拿下李纲,早晚有一天会被李纲拿下。此乃势所必然,没有妥协余地。既然终有一拼,那就不如先下手为强了。

与李纲进行权力角逐,张邦昌自谓是有一定的优势的。李纲处事刚直不善变通,极易得罪同侪而浑然不觉,笼络朋党的心计远不及他张邦昌,他只要稍加经营,便不难在大臣中形成排挤李纲的强大阵容。

不过单凭这一点还不够。因为他看得明白,李纲那人倔强生硬,并不怕被孤立,也不会真正被孤立到形单影只的地步。无论李纲如何特立独行,总还是有一部分人愿意充当他的追随者。再说,就算是能把李纲整成个孤家寡人,如果皇上还想用他,他也仍可独树一帜屹立不倒。大臣们都是会看风使舵的,若见其势不衰,有些人肯定便又会转而去比附于他。夜长梦多,其间来来往往的变数很难把握。

有没有个可以速战速决的方法呢?一日,张邦昌在与中书侍郎唐恪、户部尚书领开封府尹聂昌饮酒时,忽然灵感闪现,想到了一个很有杀伤力的突破口。

唐恪此前曾攀附于李邦彦,李邦彦倒台后,他便靠拢了张邦昌。聂昌与张邦昌素有交往,在政见上亦多有相近处。更重要的是,对于李纲,这两个人也都瞅着极不顺眼,都与张邦昌一样怀有欲将其除之而后快的念头,因此他们的共同语言比较多,这一段时间走动得也比较热乎。这一日是位处大相国寺附近的一家酒楼战后整修重张,酒楼的大掌柜特请府尹聂昌赏光。聂昌平日得过那大掌柜的不少好处,乃欣然应允拨冗去帮他壮壮门面,便邀请了张邦昌、唐恪一并前去消遣。

酒楼大掌柜一见这几位贵客登门,大喜过望,心说有此一宴垫底,今后是无人敢到我这酒楼来寻衅滋事了,就亲自前厅后厨地忙碌张罗,殷勤备至地将几位朝廷大员侍奉得无比熨帖。

张邦昌与唐恪、聂昌在花天酒地中且饮且聊,颇有浮生又得半日闲之乐。他们先是天南海北地扯了些诸如某人以不可思议的低价购置了一处黄金地段的豪宅、某人年逾花甲竟又纳了一个年方十五的小妾之类的闲篇,而后话题便渐渐转移到了与朝政有关的内容上来。

论及政事,便自然而然地牵涉到了对李纲的不满。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话语就比较随意。唐恪说:“据说近日李纲因以空名文告补授官职,被人奏了一本,受到御笔严斥,唬得他屁滚尿流,惶然上表请求辞职,真正是越发可笑。”

张邦昌说:“确有其事,不过皇上甚为宽宏,只是对其稍加训诫,辞职之说并未允准。”

聂昌说:“我看那李纲所恃,无非是守卫汴京之功。胜者王公败者贼,这件事算是让他露足了脸。但此人过于争雄好战,不知通权达变,枢密院交由此人掌管,必行穷兵黩武之略,是福是祸殊难料也。”

唐恪说:“聂公此言极是。那厮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一举一动皆欲哗众取宠,真正可恶之至。且又不晓世故,旁人说东他非道西,似乎指点江山非他莫属,余者皆是尸位素餐。有此一人在朝,大家难得安宁。”

张邦昌说:“是啊是啊,与钦叟老弟有同感者非止一人。然其颇能弹唱高调巧言惑主,目下圣眷正深,却又可奈其何?”

聂昌点头道:“正是这般说,此人蛊惑人心确有一套。君不见前者皇上将他罢免,有多少民众呼天抢地为他喊冤?二月五日那一闹,竟是生生地将个李太宰闹出了汴京城,真是匪夷所思。我就弄不懂,李纲那厮竟有何德何能,可令愚民对其如此顶礼膜拜?”

唐恪撇嘴冷笑道:“什么顶礼膜拜,他李纲又不是太上老君。二月五日那场大请愿,指不定背后有什么名堂,不过是没人用心追查罢了。”

张邦昌听了这话,心里忽地打了一个闪,似觉天窍骤开。

但他没露声色,也没再顺着唐恪的话往下说,而是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他李纲愿意怎么折腾就随他折腾去好了,皇上天纵英明,孰是孰非天长日久自会明察。莫让他姓李的扫了咱们的兴,不提那厮了,咱们喝酒、喝酒。”然而在他的心里,一个向李纲背后插刀的主意已暗暗滋生。但这个主意不足与外人道,即使是唐恪、聂昌这样的朋党,亦是不便与之共谋。

他的主意,就是要抓住二月五日的大请愿做文章。

二月五日张邦昌尚在金营,没有目睹请愿实况,但当时数万之众围困皇城的激烈场面,他回京之后却是听人作了绘声绘色的描述。那场震撼京师的大请愿将朝廷整治得狼狈透顶颜面扫尽,赵桓不可能不对此奇耻大辱耿耿于怀。如果能坐实请愿运动系李纲蓄意挑动,那么李纲的官运也就走到了尽头。唐恪在酒席上不过是心怀不满地随口一说,张邦昌却是听者有心大受启发。他暗道:这真乃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有现成的突破口摆在那里,我如何早没想到呢?

那场大请愿会是李纲挑动起来的吗?张邦昌几乎不用查访便可断定,绝对不会。他心里清楚,李纲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也绝不会有那种心机和胆子。不过这没关系,那事不是他干的,可以硬说是他干的,只要有人出面指证就行。没有真证人,设法弄个假证人便是了。到时候将言之凿凿签字画押的证词往皇上那里一送,是真是假谁能辨得清?皇上即便不全信,起码要生三分疑。皇上一生疑,事情就好办了。彼时自有唐恪、聂昌之辈闻风而动借题发挥,口诛笔伐群起攻讦。有道是三人成虎,如此四面夹击,何愁罪名不立!

应当承认,这是个下作的损招,上不得台面泄不得天机,所以不能与人共谋,只可独自操作。

那么,这说明他张子能是个无耻的小人吗?非也非也,大非其然!有史以来成大事者,有几个没玩过卑鄙把戏?远的不讲,就说这赵宋王朝吧,太祖皇帝炮制了个陈桥兵变,太宗皇帝留下了个烛影斧声,鬼才晓得在那背后隐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这又怎么了?这对太祖太宗成为雄霸九州的千古一帝有妨碍吗?一点没有。与这些伟岸的人物相比,他张子能略动这点手脚,实在是小意思。

宴罢回府,张邦昌顺着这条思路,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又慎重考虑了一番,便下定了动手的决心。

接下来的问题是选择帮手。

事情须由他独自操作,并不是说他要亲自出马。制造伪证这步棋他不能染指,是需要一个心腹替他去走的。委派何人为妥呢?他想到了他那个远房外甥危国祥。危国祥能在汴京城里混事,全仗着有他张邦昌,巴不得有机会为他这个位高权重的表舅效犬马之劳。这厮身上五毒俱全恶习不少,张邦昌对此颇看不上眼,认定他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然而他亦有人所不及之处,他脑筋活络胆大心狠结交广泛,在下层圈子里颇有势力。而且,这厮还与李纲结下过梁子。综合这些条件想来,这危国祥便无疑是最适宜最可靠的人选了。于是张邦昌次日便差人将危国祥唤到府里,关起门来向其面授了机宜。

张邦昌当然不会把话说白,他只是含蓄地说,二月五日那场请愿,有传闻说是被李纲挑唆起来的。此事含糊不得,倘若果如其然,便有谋反之嫌。我作为朝廷大臣,理当澄清此事。你可留心查访有关情况,为我提供些确凿线索。

危国祥果然是乖巧无比一点就透,马上便心领神会了张邦昌的意图。承办此事一来可取悦表舅,二来可报复李纲,一箭双雕何乐不为?他当即拍着胸脯让表舅放心,说:“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请愿系受何人挑唆,到时候咱拿证据说话。”张邦昌满意地点点头,又严肃地叮嘱他,兹事体大,务必保密。危国祥会意道:“国祥省得,自会谨慎行事妥善料理。”

危国祥原以为物色几个人出面指证李纲是手到擒来的事,谁知着手一做还真没那么容易。他先是找了几个比较可靠的狐朋狗党,后又找了几个家境困苦的百姓,结果却一个也不曾落实。前者是因为担心假如扳不倒李纲,到头来反而成了诬陷李纲的替罪羊,都支支吾吾推诿说,我等皆未参加请愿,难说背后有何人指使,捕风捉影不足为据,危哥还是从请愿者中查找证人为宜。出于种种利害关系,危国祥是不便因此便与这些人翻脸的。而后者,在听懂了危国祥的用意后,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都坚决表示从未受过什么人挑唆,他们不过是到宣德门前看了看热闹,其余一概不知,不能胡说八道。危国祥南墙碰壁,虽然恼火,却怕逼急了他们,将事情张扬出去,坏了张邦昌的大事,也不敢随意地收拾这些百姓。

危国祥一时有点一筹莫展,只好回过头来再找他那帮所谓的弟兄。他吹胡子瞪眼地说,挑唆请愿这桩大案本捕头必须侦破,出面指证李纲的人必须得有。你等既是做不了证,那便给我寻一个能做证的人出来。

狐朋狗党们平日仰仗危国祥处甚多,见大哥为此发了怒,不能不积极地替他想办法。这么群策群力挖空心思地一想,还真让他们想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在汴京保卫战中被误斩的禁军副军马使冷铁心的妹妹冷铁云。他们说,冷铁心虽是按战死将士的待遇予以安葬的,但其是在李纲督战卫州门时被诛,这个实情不可能被完全封锁。抓住这一条,便足可发挥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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