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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第2页)

昨天两人身份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范进自可以托词遮掩,现在两人成了东主和幕僚,再用钱粮二字推托,显然不是个办法。范进沉吟片刻,先行一礼道:“中丞,学生的话并非一味是托词,而是学生并没有带过兵,亦不曾经过战阵,所言只怕是书生之见,徒乱人心并不大用。”

“书生之见又何妨?武侯未曾出山之时,又何尝不是书生之见。抗风轩人多口杂,你谨言慎行不为过错。现在并无他人在,法不传六耳,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且让老夫听听看,你对战事有何见解。”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面试吧?范进心内想着,凌云翼虽然给自己下了关书,聘请自己为幕宾,但是自己在幕宾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以及位子能否坐的稳当,很可能就要取决于这次考试的结果。

既然立志走科举之路,当然不会惧怕考试,之前在抗风轩内,秉承祸从口出的原则坚持藏拙,眼下却是需要献丑的时候。宁可说错,也不能不说,这也是昨天分析凌云翼的为人而得出的结论。

他轻轻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学生斗胆就胡说几句吧。如果是学生掌兵,第一件事,就是先行裁撤客兵,让浙兵回归防地。”

“哦?浙兵能战天下闻名,交战则需劲旅,为什么你反倒要把这么一支东南有数的强兵,裁撤回乡?”

“浙兵自然是能战,可是我们的对手并不能战。罗山蛮乌合之众,杀鸡不必用牛刀。相反浙兵需要大笔粮饷开支,咱们两广又不比东南膏腴,光是养活浙兵的开销,就让地方力有未逮。他们一走,地方上先要念几声佛。”

见凌云翼不语,范进又道:“蛮民闹事半是不遵王化,半也是生计所限,如果罗山蛮可以有活命的机会,不管是盘胜还是其他人,想要聚众谋反就没那么容易。为了支应浙兵钱粮,就得预征粮税,普通百姓的生计也会大受影响,让浙兵长期驻扎下去,蛮乱未平,民变又可能再起。到时候内外交攻,局势就更不堪收拾。再说浙兵习惯东南地理,于两广水土不相合,地理不熟悉,打起来也不如东南顺手。”

凌云翼问道:“裁军一事就且算你对,然后呢?你裁了军,又该怎么打?朝廷经制官军打赢罗山蛮是情理中事,可是打完之后,他们又会再闹,这又该怎么办?”

“学生认为,罗山蛮降而叛,叛而降,屡剿不绝,还是我们打法有问题。官兵还是按着两军对垒的方式,堂师正阵杀过去,蛮人抵挡不住就只能逃,官军杀了些人,收兵回营,蛮人继续盘踞山谷,枉自结下仇恨,与事态却无改善。”

凌云翼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老夫所想过的事,官兵屡次剿匪,耗师糜饷,然总难收获全功。究其根本,就在于我们对地理的熟悉,总归不如那些世代生长于彼的山民,那些蛮人说,官府有十万大兵,他们有十万大山。往来周旋,藏匿潜踪,我们又不可能让几万人马长期驻在山里,若你典兵,该如何应对?”

范进道:“学生认为,之所以我军进剿无方,一是让蛮人同仇敌忾,互通声气,而我军孤立无援,自是难以招架。二是挥兵进剿,只能顾及一路,蛮人则分为各路逃窜,以大山为战场,往来奔走,使我疲于奔命也难剿灭。若想破这一法,就该从此下手。一是分化蛮人,使其力不能合一;二是分路进剿,步步为营,逐步压缩蛮人的周旋空间,迫使其只能据险而守。固然山势险要,但是蛮人乏粮少盐,死守就等于守死,只要让他们聚集险地与官军决战,就是取死之道!”

他的这个计划其实并不算太出奇,两世为人的他,既听说过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也知道所谓打牢营打呆仗。包括明军自己,在对付藩属叛乱时,也往往采用这种分路进兵的方针。

这种战术成功在于使敌人顾此失彼,不能兼顾,缺点在于力分则弱,如果保证任意一路人马都能顶住敌人全力来攻,就有可能演变成萨尔浒那种结局。

好在当下两广官兵并没有太严重的派系倾向,不至于像九边那边一样,客兵被视为敌国。罗山蛮也只是大明体系内,不成气候的敌手,其战斗力于南倭北虏都不能相听并论。明军不管怎么废,对付这些蛮人总不成问题,这个战术就有了用武之地。

对于范进这种没带过兵的书生,充其量也就是读过一两部兵书,不能指望他真有带兵打仗经验。只是眼下军情是两广最重要的任务,凌云翼本人也对于军事颇为在意,所以此为考教内容。

这种随意的考教,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兼以打发时光,没抱有多高的期待。可是听着范进侃侃而谈,凌云翼的眼神渐渐从敷衍变的专注。忽然朝外面吩咐道:“来人,把老夫的棋盘取来。”

望着眼前的棋盘,凌云翼先抓出一把黑子放在棋盘上打谱,随后招呼范进道:“你来摆一下看看,怎么个分路进剿,又如何破敌决战?”

第七十四章 互相利用

凌云翼的幕僚分两种,一种是要应付钱粮文案的,工作相对繁忙,另一种是陪他下棋赏古董或是写字的,就比较清闲。清闲的幕僚在得不到召见时,聚在一起或是闲谈,或是读书,生活实际很是惬意,范进的职位也应是这种助理型幕僚,等闲没什么可能见到中丞。

从早晨到中午这段时间,是凌云翼处理公务的时候,那些钱粮文案幕僚与他打交道的时间多。清谈型幕僚在这个时间段,原本是得不到召见机会的。

范进作为新来的幕僚,被巡抚叫去谈一谈,是题中应有之义,可是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还不见人出来,这就有些奇怪。不算幕僚,即便是凌家子侄同乡来投奔告帮,也不见几人能有这么长时间问对。

原本对于范进一个瓦楞帽幕僚,没谁真放在心里,即便是画工了得,也无非是个画师的本事,并不足以成为对手或是威胁。毕竟陪着巡抚唱和说笑的人很多,也不多这一个。可是能让巡抚留下这么长时间的人,却不能不让人多想。

一人问朱大世道:“朱兄,这范进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让中丞这么在意他?”

“我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与萨家的少爷似乎有点交情,抗风轩诗社那次考教,就是萨世忠牵头搞的。两下里的关系,大概是不一般。”

“缇骑?中丞用一个缇骑推荐来的人做幕友,这似乎不大……”

“也没什么,中丞心内无私,何必在意锦衣?”

朱大世这话一说,幕友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宕开话题,“这范进跟中丞谈这么久,却不知在说些什么。要是有人能打问一下才好。”

一名侍奉的差官从内室出来,几名幕僚连忙上前拦住差官去路,问起凌云翼在做什么。那名差官道:“大中丞不让外人接近,具体情形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在下棋。”

“下棋?上午就要下棋?”朱大世作为凌云翼钱粮夫子,除去应付公事外,也是他首选棋友。在他看来,范进这年轻人的棋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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