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起先很惊讶,像是没料到会听见这话,很快他想明白了,满是感动说:“你总是这么善良,你想救她的心朕感受到了,但朕不能接受她将神妃仙子抹黑至斯!传朕旨意,许才人德不配位,从今日起降为贵人。”
许才人受了非常大打击,回去一路上没停过哭,嘴里不断说着欺负人啊!凭什么这样欺负人啊?
这事不光|气死了许贵人,看傻了冯念,也引起宫里诸多议论。
有些个娘娘看出冯念威胁大,想在她羽翼丰满之前将人除去,又因为贵妃的前车之鉴不敢贸然行动,便想了个借刀杀人的办法,将这次的事透露出去。
许家学问人多,许贵人的父亲还是翰林学士,他们这种人重规矩也好脸面名声,听说女儿在宫里被个昭仪作践,十来天不眠不休的作画竟换来个降位分的结果,还被扣上心黑善妒的污名,能不闹吗?
果不其然,事情传出去后,许家太太哭肿了眼,许翰林也认为必须劝劝皇上,不能任他被个女人迷惑日渐昏聩,遂在下一次面圣之时提了起来。
他不提还好,一提皇上又想起许贵人做那幅画,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去个人把许贵人做那副画取来。”
李忠顺亲自去的,取来之后将其展开在许翰林面前。
许翰林的画艺称不上高超,可他会看,他一眼瞧出这幅画的不足,不在线条亦不在着色,在人物表情上,画中人美则美矣但是稍稍缺点神韵。
也不难懂,作画的人往往会在画中寄托感情,女儿对冯昭仪不厌恶都算好,能有什么美好的感情?她作画时自然带出些许,这幅乍一看还成,细品下来总嫌寡淡,画中人物不够鲜活。
虽如此,以女儿的年纪来说,做成这样也不错,至少不应该招来皇上雷霆震怒。
因为想不通,许翰林问:“臣斗胆问一句,皇上觉得这画儿哪部分不好?”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不好,冯昭仪何等风流人物?竟不如旁边摆来做景的粉菊花好看,这不是刻意抹黑是什么?你许崇书在朕看来是个刚直不阿的文人,一有风骨二有气节,怎么教出来的女儿竟是这般模样?”
皇上越是这样,许翰林越是不懂。
他觉得这幅画真没差到要降位分的地步,画中人是美的。
最令人费解的是,皇上看起来也不是听了谁的谗言,他真觉得这画儿配不上冯昭仪,没显出人一二分的美丽。
许翰林心里纠结,看他这样,不给个明白人哪怕嘴上服气内心还是不服,搞不好就要写文章来讽刺当今圣上是个昏君。为了使自己和冯昭仪免遭诽谤,皇上又搞出个骚操作,他决定把宝贝掏出来给许翰林看看。便吩咐李忠顺,让他遣个人去长禧宫请冯昭仪来,“就说朕累了,让她过来给朕按按。”
还是小赵子去的,因为类似的事没少发生,冯念并不觉得奇怪,把西施跟褒姒的光环开起来就跟上去了。
直到进了御书房,她才发觉里边还有别人在,可步子都迈出去了也不好收回来,索性进去,勾起淡笑给皇上请了个安。
这是一次双重的降智打击,皇上以及正在御前的许翰林都没逃脱。
许翰林起先一阵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见了天宫仙娥,又想到书上那些夸赞美人的诗句,认为那都不足以描绘此女之容色。她的美不在皮而在骨,只是这么看着就感觉人身上有股仙气儿在,好像一阵风都能将其吹走,飘飘渺渺不似凡人……
许翰林是第一次看,人傻得厉害,直到听见皇上一声咳,才骤然惊醒,接着噗通跪了下来。
看别的男人直直盯着自己的女人,多少会有点不舒服,又想到世人看了都会为之沉醉的绝色美人是朕的昭仪,他又得意起来。
狗皇帝让冯念到隔壁等会儿,回头再问许翰林:“怎么样?可是朕冤枉了许贵人?”
许翰林摇摇头:“皇上说得对,贵人那画没勾勒出昭仪娘娘一丝一毫的美,果然是失败之作,见过本尊以后再看简直不堪入目。臣没搞清状况就进宫来说了那番话,心里惭愧,这回事皇上要怎么罚臣都认了。”
“朕让冯昭仪走这趟不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是要你记住,做人做事都不可武断,凡事求证过再论是非曲直,只因关系好就盲信盲从迟早会出大事。”
许翰林非常感动,感动之余又很羞愧,答应了皇上不会再犯便退出去了。
官轿候在宫门外,看老爷出来立刻有人迎上前,刚想问问事情怎么样了就发觉老爷脸色不对。
底下人不敢多话,抬着大人回了学士府。
家里太太也在等消息,看老爷回来就问他怎么回事?为女儿讨得说法没有?
许翰林在皇上跟前是羞愧,回来就变成愤怒:“还问!你知不知道我今儿个丢了多大的脸?要不是皇上大度宽容没做深究,我这会儿还回不来!”
这话将许太太吓得不轻,她拉着自家老爷的胳膊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别这么吓人。”
许翰林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将冯昭仪画成那样?”
“老爷这话我不明白。咱们女儿七岁学画,不敢说技艺超群,也没给家里丢过脸,人家看了从来夸她好才情。”
“我就这么告诉你,她把给冯昭仪作的美人图画得好像自画像似的。”
“那还不好?”
“好什么啊!咱女儿这样的给人提鞋都不配,那就是地下的泥见了天上的云。她把天上的云画得跟地下泥巴一样皇上不问责整个许家就该谢天谢地了。早知道我今儿个绝不会多嘴,我看了那画儿,又见了冯昭仪本人,我老脸都挂不住,真是羞愧。”
许家太太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