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俞家军打了败仗,还折了上万人?”
吕师虎闻言吃了一惊,忙又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和磨石岭大战差不多的时候,四万鞑子大军用羊皮筏子渡江,在叙州境内打了俞太尉一个措手不及,当时俞太尉正带着两万多人往磨石岭而来。”
“从叙州到磨石岭?那可是三百多里地啊!”
“还没走出一百里就让鞑子打惨了,”陈德兴苦恼的叹了口气,“若不是有磨石岭一役遮丑,蒲宣抚的脸面真就丢尽了。”
“磨石岭?”吕师虎眼珠子转转,压低声音问,“庆之,这磨石岭一役都有谁参加啊?”
“刘仲武,王永固。”陈德兴不动声色道,“他们各出了五千兵,某家的霹雳水军也出了五千兵……击破了约两万鞑子残部,不是甚精锐,主要是汉军和染病的鞑子兵,能打的不过两三千。”
陈德兴这话当然是在给蒲择之他们留台阶,吕文德这位安丰将门的领袖不能得罪,蒲择之、王坚、刘整的面子当然也要给。而且还要给得巧妙,不能让吕家看出破绽。倒不是怕了吕家,而是没有必要去和他们作对。
吕师虎淡淡一笑,再不提起这个话题,站起身冲陈德兴一拱手道:“某家现在也是忙碌的很,某家的六叔已经到了涪州,正等某家的消息呢。这霹雳水军的副都统制,某家真是愧领了……
在走之前,某家再多说几句吧。如今的四川就是强龙欲压地头蛇,俺们安丰吕家是强龙,蒲择之和川中诸将都是地头蛇。吕家那一头,蒲宣抚和川中诸位太尉一头,是不可能不起冲突的,无非就是谁压倒谁的问题……庆之兄想来知道该和谁站在一起吧?想来庆之兄也不会久留四川,将来总要回扬州,回临安的。你和俺们两淮将门,和贾宣抚才是一体的。这蒲择之还有川中诸将,识时务也就罢了,若不识时务,又如何能扛得住贾宣抚和俺们安丰将门的合力?”
陈德兴心里苦恼的叹了口气,听吕师虎的口气,贾似道已经和吕文德完全联手了。就等这场大战结束,便要强势入主四川,收拾一票川中地头蛇了。而这场龙蛇之争的后果,陈德兴别的不知,刘整叛宋替蒙古谋攻襄阳的事情,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蒙哥之死和接下来的蒙古内讧,本来应该是南宋奋发崛起的最后机会。可是贾似道或许还有临安的那位官家看到的却不是北伐中原,而是如何将日益做大的武臣势力打压下去,将萌芽中的藩镇瓦解掉,恢复大宋以文御武的传统。
只是他们何曾想过,大宋的武臣,并不是人人都如岳武穆、余樵隐(武转文)那样忠顺可欺的。
实际上,理宗和贾似道忙活了好几年,惹出刘整叛乱这样的祸事,也没有真正把兵权从军阀手中收回。不过是打压了京湖、四川的军阀,让两淮安丰的军阀做大!而两淮将门在日后忽必烈灭宋战争中,也纷纷投降蒙古,步了刘整的后尘!
看来这历史,到目前为止,还是在原有的轨道上继续向前滑行……
这个时候,陈德兴也只有向安丰一系,还有贾似道表一下忠心了。他站起身,冲着吕师虎拱手道:“慕班兄,在下是安丰人,吕世翁是我的长辈。贾宣抚……要不了多久也是我的长辈了。你说我会站在谁一边?只是川中的事情有些复杂,蒙古鞑子还据着成都府路和利州路……待兄弟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就和世兄同去一趟江陵见宣抚吧。”
吕师虎静静的听着,半晌之后才是一笑:“好,那么愚兄就先回涪州……等过一阵子,我们同去江陵府。”
陈德兴起身相送,刚到了都统司衙署二门,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还听见了陆虎的大嗓门:“大哥,大哥!宣抚司的江学士到码头上了!”
陈德兴回头看看吕师虎,吕师虎摇摇头,笑道:“俺就不见这位江学士了……涪州那边急得不行,真是一刻都不能耽误了。”
……
江万里见到陈德兴的时候,陈德兴已经换上了寻常的袍服,虽然朴素但是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累日的征战和忙碌之后,陈德兴诺大的身躯也有些消瘦,看上去倒多了几分儒雅。
“下官见过学士。”陈德兴仍旧叉手一礼,没有行什么叩拜大礼。
这回江万里是轻舟简从而来,身边没有什么名士跟随,因而也不摆什么学士的谱,很随便的一挥手:“庆之何须多礼。”说着就很热情地上前拉着陈德兴手,“这一次要是没有庆之你,老夫和蒲宣抚都不知道怎么下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