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诺阿群岛,法润城
义正武治三年九月
图诺阿群岛最北端的岛屿是图诺阿北岛,法润城正坐落于此。司令官达吞·乍托马正为本岛传来的叛乱消息心烦意乱。
很难搞到可靠消息。形势极其混乱。反贼湖诺·其马和佐帕·西金声称找到了柯楚国的正统君主,新的“柯楚国君”保证,若是有皇家卫队司令带军投靠他,便可荣升贵族。
帝国一片兵荒马乱。戈乍·同耶提将军已自刎,苏觅·尤马将军被处决,那以后皇家军队便没了像样的带兵大将。两年来,摄政王和小皇帝似乎完全将军队抛在脑后,任凭各地卫队司令自生自灭。如今真的爆发起义,帝国毫无防备,起义一月有余,竟未指派哪位将军带领皇家部队前去镇压。地方卫队司令都在各自想法应付。
真不知道如今风向如何。乍托马心想,最好还是抢占先机。越早行动,功劳就越大。“乍托马公爵”的头衔听着不错。
但他还是喜欢安稳文职,不擅兵戈之事。他需要骁勇善战的手下。幸好他是派驻法润。图诺阿群岛一直是达拉诸岛最为尚武的地区,当年阿诺人占领达拉群岛时,这里是最后被占领的,好战的原住民好不容易才被制服。法润城的少女都能精准投掷标枪,五岁以上的男孩耍起父亲的长矛也是无比灵活。
若是找对了人,对方不但会因为得以恢复些许家族名誉而感谢他,还会忠心耿耿效力于他。他可以当军师,这些人就做他的左膀右臂。
飞恩·金笃穿过家族城堡一个个空荡荡的厅堂和漫长的走廊,强忍住心中的风起云涌,不形于色。自二十五年前的那一天,金笃部族最黑暗的时刻之后,他被逐出这里,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而现在,达吞·乍托马这个穿着统领罩袍的平民将他召来,没想到自己竟如此重返故居。
身后的马塔仔细打量着精美的壁毯,窗上复杂的铸铁花纹,描绘先祖事迹的画作。乍国士兵在战胜后的劫掠中,将一些画上的人头扯下作为战利品,卑鄙的达吞·乍托马便将破损的画作原封不动地留在墙上,或许是为了证明金笃部族的耻辱衰亡。马塔咬牙克制怒火。所有这一切本应由他继承,正是乍托马这个小人篡夺了他的地盘,扼杀了他继承家业的机会,现在又将他们召唤至此。
“在这里等我。”飞恩·金笃对马塔说。叔侄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马塔点点头。
“欢迎,金笃大人!”达吞·乍托马十分热情,一副自以为慷慨大方的模样。他拍了拍飞恩肩膀,但对方并未回礼。乍托马只得尴尬后退,示意飞恩坐下。乍托马自己以平式【6】坐姿盘腿而坐,表示二人以朋友身份相谈。但飞恩却郑重跪坐,是正式的礼式。
“你听说本岛的消息了吗?”乍托马问道。
飞恩·金笃没有答话,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在想……”此事甚是棘手,乍托马小心谨慎,必须让金笃清楚他的意图——但若是皇帝的军队占了上风,成功镇压起义,他的话也必须圆得过来。“你家数代一直效忠于柯楚国君。就连幼童都知道,许多伟大将领都出自金笃家族。”
飞恩·金笃微微一点头。
“即将开战,善战之人必有奖赏。在我看来,此战或许是金笃家族的良机。”
“我们金笃家只为柯楚而战。”飞恩说道。
很好,乍托马心想,这话可是你说的,不是我。
他又将话接了下去,仿佛没有听见金笃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我麾下的军队里只有拉不动强弓的老头和分不清攻防的毛孩子。他们必须尽快接受训练。若是你们叔侄二人愿在此事上助我一臂之力,我将感激不尽。如此乱世,我们可以同心协力,飞黄腾达。”
飞恩打量着这名皇家军队的乍国将领。乍托马双手白胖光滑,宛如妇人戒指上的珍珠。这手根本不会舞剑挥斧。此人不过是个官吏,他心想。只会算计邀功,却要带兵保护乍国征战的胜利果实。难怪乍帝国会在一场农民起义面前分崩离析。
他对乍托马微笑点头,脸上并未流露鄙夷之情。他已经为自己和马塔做好打算。“我去外面把我侄子叫进来。他也想见见您。”
“当然,当然!我很愿意见见年少有为的孩子。”
飞恩走出屋子,朝马塔点点头。马塔便随叔叔返回乍托马屋中。乍托马走上前,一脸灿烂笑容,张开双臂准备拥抱这位小伙子。但这拥抱显然有些勉强。二十五岁的马塔高逾八尺,身形令人敬畏。他的双瞳也使人不禁移开目光。常人很难与他对视,因为不知该看向哪枚瞳仁。
乍托马也没机会适应与马塔双瞳对视了。他与马塔的第一次目光相接也是最后一次。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察看。马塔左手握有一把细如针鱼的匕首,已从乍托马的胸口拔了出来,上面沾满他的鲜血。乍托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匕首如此细小,在马塔的巨手中显得很不协调。
就在此时,马塔再次举起匕首,割断乍托马的喉管和主动脉。他呻吟一声,说不出话,随后便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被自己的血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