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渐入佳境,梁帝坐在上首,眯着眼睛,脚下和着乐声打拍子,罗悠宁四顾忘了一眼,发现大臣们也都如此沉浸其中,晃了一圈,她跟一直凝眸看着她的少年对上了眼。
罗悠宁比了个手势,指着舞姬的脚让少年看,她本是一种新奇心理,觉得整个大梁大概找不齐这么多脚大的姑娘,但卫枭顺着她的指示望过去,一眼便察觉不对。
男女有别,就算装扮身段再像,可步伐和不经意露出的习惯绝不可能一样,这些舞姬面上柔媚之至,可脚下却是僵硬的。
卫枭倏然站起来,大声道:“陛下,舞姬有异。”
只是为时已晚,在卫枭起身的同时,几十个舞姬已经扯掉身上的纱衣,露出了身上藏的兵刃。
刷的一声,舞姬们齐齐拔刀,向四面冲过去,其中冲向梁帝的人最多。
罗悠宁万没想到她发现的一件趣事竟会转变成这样,面对冲过来近在眼前的刺客,她瞬间反应,一脚踢向桌子挡住舞姬,而后拉起身边犹在愣神的姚氏跑向殿中冷清的角落,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同时在逃,又像是刺客追着她们过来。
背后发凉,罗悠宁心头一凛,回过头就看见刺客的刀冲着她和姚氏划过来,危急之间,她一把将姚氏推远,独自面对冷酷的兵刃。
锵,兵刃相撞的声音,她抬眸一眼,卫枭及时追来,横刀拦住了刺客的刀,反手将那人震开。
他几下解决了刺客后,回过头来找她,“阿宁,可有受伤?”
罗悠宁拉着吓得不轻的姚氏,勉强镇定回答:“没事,我们这里不要紧,你先去将刺客解决掉。”
卫枭深深看她一眼,转头离开,罗悠宁护着姚氏,看见少年绕过人群,与晋王和靖国公一同围击刺客。
刺客中有几个已经冲出了侍卫的包围,距离梁帝越来越近,姚氏不由着急的拽着罗悠宁的袖子。
“宁儿,你姐姐还在那里。”
危急时刻,哪还顾得上梁帝的安危,姚氏心里只有她的孩子。
罗悠宁将姚氏交给了殿中侍卫,捡起地上的刀,身形灵巧的挤过去,方才生了乱子,皇后的位置离梁帝还不算近,刺客都是冲着梁帝去的,因而她过去的时候,只遇上一两个,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
“姐姐。”罗悠宁提着刀跑到皇后身边,紧张的提防四周。
殿中还剩下十几个刺客,中间带头的人从身上摸出一个哨子吹了一下,哨声刺耳异常,罗悠宁本以为这是撤退的命令,谁料那些刺客听了,反而悍不畏死,不要命的冲向梁帝,梁帝身前保护的侍卫猝不及防之下被冲散了。
“陛下小心。”皇后罗悠容惊恐的叫出声,眼神绝望。
刺客的刀眼见快要没入梁帝胸口,边上突然扑过来一个人替梁帝挡了一下,那刀旋即刺进她的肩膀。
梁帝先是被吓蒙了,此时反应过来,一把揽住怀中的女子,心情复杂又感动。
“婉柔,你怎么这么傻。”
行刺的刺客被卫鸿与卫枭合力架走,一刀抹了脖子,众人惊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回落,罗悠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靠着罗悠宁的腿,目光微微呆滞。
一场动乱平息下去,罗长锋命人将抓到的刺客绑起来,足有十余人,只是刚把这些人押到梁帝面前,他们突然齐齐七窍流血,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罗长锋大惊,道:“不可能,臣方才已经检查过,他们身上和牙齿中都没有藏毒。”
梁帝抱着谢婉柔坐在上首,她肩上的伤已经临时处理了一下,此刻脸上虚汗淋淋,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梁帝震怒道:“查,给朕仔细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朕的命。”
他恐惧又惊疑的视线往下扫了一圈,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觉的心有余悸,他们每一个都像要杀他的人。
最后,他看到了谢太师,他满脸关心的望向他怀里,梁帝飘荡不安的心有了归处,他低头望着怀中冷汗淋漓的女子,神色有一瞬间的温柔。
再抬头,他脸色又冷下去,道:“这件事就交给谢太师联合大理寺彻查,无论幕后指使为何人,朕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话说完,他抱起谢贵妃在禁军的护送下离开了,罗悠宁看着不发一言的姐姐,关切道:“阿姐,你别自责,你离陛下那么远,还能飞过去吗?”
罗悠容摇头,只要梁帝没事,她不在乎是谁救了他,只是刺客来的蹊跷,她担忧的是这背后有没有什么推手,会不会将他们两家推进万丈深渊。
宫宴草草收尾,大臣和女眷们都悬着心回府,罗悠宁整夜未睡,陪着姚氏在佛堂诵经,这一场行刺,将平静已久的大梁彻底搅乱,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潭,激起波浪一片。
*
盛夏傍晚,罗悠宁坐在前院书房的台阶上,侧耳听着书房里人说话,可惜隔音极好,她听了半响也没听出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躲到一旁的转角,看着两个人走出来。
“大哥。”她声音极轻,可罗长锋耳力好,还是听到了,他身边的黑衣少年跟着回头,见到躲起来的人,面上的冷意消散了几分。
三人最终聚到了罗长锋的青松院,小厮给他们送来凉茶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