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挺好的,我不觉得丢脸。要是他见到他妈被人欺负闷声不吭才叫没家教丢脸。”话没经过大脑,沈证影脱口而出,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嘲讽。惊讶自己不是好好好是是是,竟然在反驳父母话的同时发现父母脸色一变。
“沈证影,怪不得明明会跳出来,就是你平时在灌输他你被欺负的想法啊。这样就说得通了。”沈卫国痛心疾首,“谁欺负你了,是我,是你妈,你哥还是你嫂子和侄子!”
“好了,老沈,少说两句。”叶枝芳抬头看向沈证影,“你觉得你大嫂给你介绍对象是一种欺负?”
沈证影不作声。
其实比起父亲,小时候她更怕母亲。叶枝芳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目光永远充满审视。在叶老师跟前,她时常会觉得自己犯了错,否则为什么母亲的眼里没有温情。做叶老师的学生要好一些,即便叶老师的学生也会面对同样审视的目光,可是起码他们能收获一分叶老师的关心和温情。
“影影,你知道给你介绍对象是件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嘛。”
“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
“是我,是你妈我要求的。我再三关照她,看到好的给你留意。”
“哦,原来在大嫂眼里那些算好。”
“你年纪大了,又有个儿子,本来就……”
“妈!”沈证影打断她母亲的话,放在平时,她唯唯诺诺能听到走人,今天一句话也听不下去。“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想再婚,为什么你总是听不进去呢。”
“从小我就教育你,别人说话的时候要耐心听着不要插嘴,为什么你总记不住呢。”
又来了。
纵然退休已久,叶老师仍沉浸在旧日教书训人的时光里,仿佛板起脸教育人是她的天职,她所说的也是金科玉律,对方非听不可。要是不听,她就会摆出孺子不可教的痛惜面孔。跟丈夫说话这样,跟子女说话也这样。
以前沈证影一定低头认错,哪怕逻辑上不觉有错,心里多少会愧疚,这次她却深吸一口气说:“可能是像你,遗传的,都记不住别人说的话。”
“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
沈卫国已显怒容,叶枝芳依然是老神在在的从容样子,这会儿多了几分无奈。“不结婚,老了病了谁照顾你,指望明明吗?不结婚,让别人怎么看你?不结婚你就一直是离异女性,你知道嘛。影影,我也是为了你好。”
分明没有一字谴责,却满是谴责,那语气,那神情,活脱脱在说沈证影不识好歹,无药可救。
为了她好?不不不,那些全是他们在意的。
“妈,真要为我好就少让嫂子操心。结婚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请你们不要管了。”
叶枝芳嗤笑一声,“你自己做主,上次你自己做主不直研去结婚,结果呢?离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经过上次那回事,你大嫂也不会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沈卫国沉声说:“不管怎么样,吃年夜饭那天让明明跟你嫂子道个歉。”
那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他,沈证影只想离开,幸好送破壁机的快递及时解救了她。
收完快递,不像以前那样给父母一样样拿出来演示怎么操作,就将东西往墙边一放,沈证影说:“如果要明明给钱清道歉,钱清也必须给明明道歉。那天,是她先动手的。”
“那怎么可能,哪有长辈给小辈道歉的道理。”
“难道道理是没错的给有错的道歉?”
沈卫国不敢相信这话从他女儿嘴里说出来,指着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样不懂道理。如果你坚持,那大年夜晚上,你们就别来了,就算来,也只会闹得大家不愉快。”
“爸!”
叶枝芳皱眉,没有插嘴,只看了沈证影一眼。
沈证影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两个红包放在桌上,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系好进屋后一直没摘下的烟灰色围巾,平静地说:“那就先祝你们新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