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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不是,我说的都是中国的事情,我们到底是中国人啊!中国这类人物太多了,外国倒是少见。。。 我也不是在跟你说‘回归自然’的话,这叫做避世,或者叫做出世吧。。。 ”

彭石贤更加不能理解:

“pi世。。。 chu世?是哪几个字。。。 可是——我不!”

申先生闭目思索着:

“躲避的避,出世,大概是超脱尘世的意思——这话扯得太远了。。。 石贤,我问你,你现在是想当侠客呢,还是想当和尚?”

小时候,彭石贤说过要当和尚,后来,听张仁茂说书讲古,他又想去当侠客。现在,他以为申先生还是在拿这些傻话来逗玩他,一点不感兴趣。

“可你为什么要躲避,为什么要超脱?我看你根本不用那样做的,有我炳哥帮忙,倪老师不就去上大学了!我炳哥也受过龚淑瑶的气——你去外地当画家才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没谁能阻挡得了——我是特意来说这话的!”

“你真是非要让我去学倪老师不可吗?那好吧,我以后听你的是了。。。 这行了吧,你该回家去了!”

“那太好了!你刚才说的谜语我知道,对门山上的红绿伞是蘑菇,还有,你问我将来想做什么,我当然是想当革命英雄啦!”

彭石贤马上高兴起来,但不肯马上回家去。申先生本想敷衍了事,不料面前这个孩子竟使他摆脱不开,他的话本来也难以自圆其说,申皮货逃脱不了世俗,收皮货只不过是一种执傲。

申先生无法面对这个孩子的发问。他曾与张仁茂说起过,他的一生全是错,首先是错误地出生在一个中国封建的官宦世家,祖父是个腐朽顽固的保皇派,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一片惊慌之中,朝野对改革改良,革新革命议论纷纷,这个拖着条特长大辫子的枯瘦的小老头,临终时,从他那朦胧浑浊的眼里渗出一线泪水,却不忘让儿子效忠奄奄一息的皇室。然而,儿子作为一名没落王朝的普通外交官回天乏术,随着王朝的覆灭,他被永远地抛落在海外了,申先生少年时即告别母亲(生母是二房姨太)离开故土,远涉重洋来到父亲身边,这又是一个大错。父亲转入商界,翻来倒去,只不过是耗掉了祖宗留下的大部积蓄,父亲留下遗嘱,让他千万不要经商,更不要从政。他的青年时代是在国外几所出名的学校里度过的,还在一所画院里工作了好几年,他受西方文化的熏陶,可以说算得是大半个外国人,原有的中国根系全都断绝了,可他却带着那些异域的思想观念与艺术理想又回到了祖国,这就更为错误。当时,他只是见到了国家的政治*,经济落后,国民的蒙昧,世情的冷漠,实际上,他对祖国比对外国犹为陌生,以至使他与现实环境格格不入。比如,他那所谓的回归自然之说,在纷繁芜杂的西方文化思潮中,它或许曾经是一种时髦,大概其本意在于寻求人类与自然的和谐一体,是对工业文明进行的某种反思,这对社会的发展也并非全无一点进取的意义。然而,申先生根本不通政治,只是把它当作一种艺术境界与生活理想接受了下来,当他见着生活中的种种丑恶现象时,便认为只有在空山寂水之间,人们才留得住真情实性,他幻想着过一种超脱尘俗的生活。这自然无法找到知音,又由于他不肯向当地的权贵折腰,无论那些人花多少钱请他画像什么的,他都一律加以回绝,后来有了与申家女人的那段情由,更是遭人追逼,无处可以安生,当生命之舟最后搁浅在一个穷困僻远的山乡小镇上时,他终于在内心深处承认,这并不是在实践他的那套“回归自然”的理论,而是导致他人生悲剧的又一大错。然而,到了目前这步田地,一切都无可挽回,岁月的艰难使得他的心境黯然失色,再说起那套回归自然的理论来时,那已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影,而且,这理论与中国避世归隐的传统思想混淆在一起,早就变得支离破碎,非驴非马了。不管少见多怪的小镇人当他是古董也罢,洋货也罢,都同样说明了他的不合时宜,不适地土,他真是难以生存下去了。刚才他与彭石贤的谈话就足以反映出他充满了矛盾与困扰的心态。他既解脱不了自己,也说服不了眼前这个无知却又无邪的孩子,而让他最为担忧的是,深恐下一代人重蹈他的覆辙。“中国人没有外国人的命啊!”这一声沉重的叹息也许正是他内心深处依然残留着的一点中国根蒂吧!

“可你不知道,那颜色最好看,吃起来味道最好的红绿蘑菇却是大多有毒,不能吃的,再说,你没见我这样子,就剩一把老骨头了,你还让我去作什么呢?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啊!”

“五斗米是什么意思?当教授真有那么为难?我不信。。。”

石贤感到疑惑,申先生摇头。

“能不难?你不信卖皮货比卖灵魂好?”

话一出口,申先生后悔了,怎么能跟小孩子说起这些来:

“啊,你们是决不应该去卖皮货,可我已经是个皮货商了!”

“那你。。。 你还是不肯去当画家?这能说不是害怕龚淑瑶么。。。 ”

申先生绷紧了脸,样子像是很不高兴,又像是十分忧闷。最后,他避开石贤寻问的目光,起身刮削他的皮革去了。彭石贤则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倔犟地站在那里;“可现在是新社会了。。。 ”

申先生已经把一张兽皮刮削得干干净净的了,彭石贤依然不愿离去,他知道申先生的不高兴并非是讨厌他。他深深地同情着这个干瘦得像根枯藤似的高个子老头,但自己说过不想再学这刮削兽皮的技术,一时又不便近前去帮忙,过了好一会,他才挪步前去帮助捞取那些浸泡着的兽皮。

“石贤,你怎么还不回家去吃饭呀?天都快黑下来了。这种事你干不了,申先生也供不起饭——你妈让我来叫你回家去,走吧,这事就让我来干好了。”

这时,张仁茂走了过来,他已经在申家的火坑边呆了好一会,抽完了几袋烟,还给煮上了饭,他同时见到了这老少两人论说的情景。张仁茂上前接过石贤手上的兽皮,给申先生送过去,接着拿起石贤放下的刮刀帮着申先生刮削起来,他做事干净利索,刮削兽皮的事与申先生配合默契,看来他不是第一次帮申先生的忙了。一时,他们都把彭石贤凉在了一旁。这让彭石贤好些的丧气。

“回家去吧,你妈见你今天爬山,牵挂着你累了,饿了,早给你做好了饭菜,你就别让她悬着心等你了!”

彭石贤只得无可奈何地往外走。这时,申先生放下手头的工夫,送石贤到大门口,拉着他的手说:

“谢谢你的关心,真让我对不起你这小伙计了,你就别为我操心吧,大人们许多的事情你现在还不容易弄明白,我没想让你真学这皮货手艺,画画之类的事也该搁一搁,别胡思乱想了,更不要去招惹人,那是些一点意思也没有的事——你可千万要听我这话啊! 真想做英雄可得有真知识,留住真性情; 眼下你就好好地去读书,准备报考中学──智慧是上帝的赐予,书是人类走出蒙昧的阶梯这对你和学慈都一样。”

彭石贤感动了,他见到了申先生真挚的爱心,殷切的期待,差点涌上眼泪来,虽然他并不理解这些话的深意,也仍然不明白申先生为什么定要“避世”,而且那么执拗。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含着眼泪走了。

自从土改过后,张仁茂像蜗牛一样禁锢在自己的家里,除了常来申先生家里闲聊闲坐,很少与别人交往,申家人倒是高兴地接纳了他,申先生与他还很谈得来。人的心中有了块垒,总是不吐不快,人之所以独来独往,只是周围没有知心知已而已。申先生是有学问的人,张仁茂虽然不赞成他那孤高苦节的处世态度,却能给以深刻的理解与同情。申先生虽然也把张仁茂看作世俗中人,但不能不感叹他为人的正直与仗义。张仁茂有着丰富的江湖见识,深谙民俗风情,尤其是对世态人心的洞察常使申先生觉得新奇而独到。他有着许多聊斋式的奇闻异趣,比如猎人与野兽或友善相处或相互欺诈搏杀的恩仇故事。同时,他也通晓些皮货质地的好坏,了解些皮货的来路。在张仁茂来申家帮忙或者哄着小孙子来闲坐的时候,两人还常常扯出些自己的经历和感慨来。有时,土老头竟能凭着他读过的半本《三字经》与洋博士谈经论道,对那些“回归自然”之类的说法或认同,或赞赏,这种奇特的土洋结合,极低层面上的中西文化交流,倒也可以说得上合璧生辉。

“先生,你又跟我这傻侄儿说什么“大道”了?”

“这孩子非让我丢了这皮货生意去给人画画不可,他还定要与我们那位女镇长去打一场官司——这孩子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现在,申先生有如自己失了火,又让小孩惹着了,正愁着不知如何帮助石贤脱身。张仁茂则坦荡一些,显得不那么经意,他称呼申先生常常省去了他的姓氏,说:

“先生,果真这样,你那背十字架的耶稣,或者偷火天神的外国故事往后就别与他去说了。”

“我今天说的倒是些中国故事——可我什么也没说明白,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是呢,人各有性,石贤不像学慈,我们已经关不住他,也勉强不得他了,可是,凡事都有个自然——那你就听其自然好了。”

“听其自然?是啊,你这话比我那回归自然之说要好多了呢!”

如何教育孩子的事,这两人以前就有过些论说。张仁茂这话,是他刚才见到了申先生把学慈关在房子里不让出来,他认为这种教子方式是在编织笼子,他以前就曾说过,在笼子里养大的鸟一出去会被老鹰叼走,关顺了性子的家猪远敌不过一只小豹。本来,申先生所谓的“回归自然”之说不过从书本中得来,未见能实践得了,而他那种自我封闭的避世态度最终也只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痛苦和磨难,更多郁积不化的忧伤和悲愤。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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