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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2页)

那甘露院原本是吴越王宫里面的佛堂,只有王室供养的个别僧侣居住此处、洒扫维持,不过这也是王宫里唯一一处有引水环绕、浇灌水帘的清凉所在,所以如今不得以只好把那些和尚赶出去,稍微收拾一下给钱弘佐养病。

三个多月里,钱惟昱的生活很单调,每天读书,健身,练武之所以要开始逐渐习武,主要是因为他不出意外的话,就要面临人质生涯了,到时候身边也就不能和当小王爷的时候这般前呼后拥护卫无数。偷偷有点武艺傍生,万一遇到危险的时候总归是有用的。

然后,剩下的就是每天为父王钱弘佐侍奉汤药,做好一个仁孝王子的角色,顺便还能在父王心情好的时候陪他多聊一会儿天,了解父王对朝中大臣的看法,也好让自己知道哪些人未来可能对自己忠勇可用,哪些人有可能见风使舵,哪些人则完全不对付……毕竟被灵魂附体之前的钱惟昱天真烂漫,对于朝堂上的派系之争众臣特点肯定不如父王那么门清了,这些都是宝贵的政治经验啊。

至于仰妃,应该是父王的妃子当中唯一一个知道他们父子两打算的人,想着自己在钱惟昱身上也算是倾注了三四年冒牌的母爱,还指望着钱惟昱继承大位呢,如今钱惟昱就要去南唐了,未来前途未卜,也是天天伤心不已,隔三差五就要搂着钱惟昱大哭一场,倒是让钱惟昱非常不安,对这个比自己大了七八岁的“母妃”此前拿自己当“备胎”儿子的怨念也就渐渐消散了。

五月廿四这天傍晚,钱惟昱正在给父王喂药,却见水丘昭券老将军匆匆进宫来禀报急事。水丘昭券是一个多月前从福建回来的,当时吴越水师已经把福建各新征服的地区平定了,老将军才率领了剩余的征闽水师主力慢慢回返。

到了杭州之后,水丘昭券把水师的指挥权交割了一番,依然被钱弘佐放回了负责宫禁的“亲从上都指挥使”的位子上,负责指挥三分之一的王宫宿卫军队,可见其忠心实在是深受钱弘佐信任。

“老将军此来,竟是有何要事禀报?见惟昱如见寡人,不必避忌。”钱弘佐喝了一口药,挥手示意水丘昭券有事直接说。

水丘昭券也不见外,拱了拱手就当着大王和小王爷的面禀报了苏州方面的新战况:南唐人用了新的封锁手段,如今吴越水师和苏州城里的沟通算是彻底断了,内外军情不相通,持久下去怕是对战局不利。

“哦?南唐水师居然班门弄斧,把我的铁蒺藜渔网破敌的战术学了个画虎类犬?这种手段又有什么难办,只要……”

钱惟昱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表现欲还是强了一点,偷觑看了一下父王的反应,见父王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用眼神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他也就不再犹豫,当下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得钱弘佐连连点头。

“父王,事到如今,孩儿愿意请命随水丘老将军再次出征,增援苏州水师,只不过,如今孩儿的名声已经不宜再造势,不如就由老将军挂帅,孩儿不具名、不露面,从旁参赞即可。”

“也罢,凡事总该有个了断,苏州一战如果不能了结,我国与南唐,终究是难以议和,此事,你就自行裁处吧,父王为你调兵拨粮便是。”

第40章 水师是个技术活儿

五月将尽,又是一个无风之夜,几艘车轮舸,再一次从长江下游方向逆水而来,逼近了常浒河的河口,似乎是在挑衅嘲讽着旁边那些在此种天候下追击迟缓的南唐军楼船。

河口传来一声“嘭嗵~”地闷响,随后看到河口两侧各两三百步远的两艘南唐楼船也被扯得一阵摇晃,随后河口的吴越车轮舸也被突然阻停。很显然,这是因为缺乏侦察的吴越水师战船仓促冒进,被铁链作为总纲的蒺藜渔网给兜住了。车轮舸不得寸进,船头处木片飞溅,那应该就是被铁链撞损的破口。

好家伙,终于逮到一个不知死的!周围一带的南唐军水师战船上,被持续十几天的无聊围困弄得百无聊赖的水师官兵们,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原本追不上此前吴越人来去如飞车轮舸的大船,纷纷利用敌船机动力受限的机会恶狠狠地围裹了上去……

然而就在此时,变异骤生!几声比此前吴越车轮舸撞网更加巨大的声响,在那些原本站桩不动的南唐战船刚刚提起速度来之后,就从那些南唐战船的船头发出了。

“不好啦!触礁啦!”一些南唐水兵们被巨震震倒在甲板上,随后乱哄哄地嘶吼起来,如同炸窝的蜜蜂一样无序。

“胡说!这都是跑熟极了的航路,哪来的礁石?定是撞到我们自己布置的暗锥上了!混蛋,是谁开的船,怎么不记下暗锥的位置!”船上的校尉则用皮鞭猛力抽打着乱跑乱叫的水兵,一边试图收拾纪律。不过要想彻底收拾,那也是不容易的。

暗锥这种东西,是古代江防的一种工事,其实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国末年、西晋讨伐东吴的时候。

当时吴国皇帝孙皓属下的建平太守吾彦发现灭了蜀汉的晋朝在益州广造楼船、有顺江东下吞并东吴的企图。吾彦屡次上奏孙皓整军备战,但是都被昏庸的孙皓无视了。吾彦手头没有更多的军事资源可以调集,只好采用消极手段防备:吾彦调度了数千钧的生铁,一方面造了许多条几百丈长的大铁链,用大桩子夯固在长江上,以截断江面不让战船通过,同时又造了几千枚大铁锥子沉入长江航道的关键所在,用大石头固定其位置,这样如果有吃水深的战船经过,就会被扎破船底。

当然了,三国的故事妇孺皆知,这种不得已的消极办法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也就不再赘述。反正王睿是靠着灌满麻油的油柜烧断了铁链,用巨木筏作为炮灰撞掉了暗锥,最后灭了东吴。

唐朝大诗人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中就有两联名句“王睿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讲的就是这晋朝大将杜预、王睿兼并东吴的战例。其中的“千寻铁锁”说的就是这个封锁江面的大铁链和沉在水里扎破战船用的暗锥了,可见自古以来,水师封锁战当中,铁链和暗锥都是配合使用的,此次何敬洙何大帅山寨了吴越水师的反渗透战战术、受其启发之后,也就把苏州围城的战术演变进化到了这步形态。

闲言休絮,明白了这南唐人此前部署的手段,此刻也就不难想见其导致的后果了:在一片混乱之中,只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先后中招的南唐楼船有四五艘之多,其中三艘伤情比较轻,船上的领兵校尉稍微弹压了一下就控制住了,另有一艘楼船似乎是撞得猛了,船头豁开了好几尺宽、将近一丈深度的大口子,江水汹涌地灌入,很快就不可挽救了。

另外两艘中招的不是楼船这般庞大抗沉的大楼船,而是艨艟走舸,因为隔舱少,被撞穿了一个大口子之后,就奄奄地沉没了,江面上一片呼喊求救之声,打乱了南唐水师追击的企图。

……

仅仅一刻钟之后,南唐水师的旗舰上,水师行营招讨使何敬洙满面怒容地来回质问着当事的南唐军官们,以及那几个负责此前督造苏州河道封锁线的匠首。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挑衅和损失,何大帅实在是恼怒非常,毕竟吴越人的这种行为是非常打脸的。

在何敬洙的旁边,监军魏岑刚刚赶来,显然是要监督何敬洙断定一下事故责任了。

“禀大帅!我军已经查清楚了此前,我军在常浒河与另外数条水通阳澄湖的河浦入口处布下了暗锥,是想用来配合铁索和蒺藜网封锁河道,害怕吴越人用重型战船强行冲突铁链拦不住。

结果吴越人这几日似乎是提前派遣水鬼侦查了我军站桩拉锁链的战船位置,然后又以水鬼秘密作业,把我们的暗锥移动了位置,部署在我军那些拉网战船周边,间隔数十步一个。如此一来,我军楼船一移动,就撞上了我军自己此前布下了的暗锥当然,都是被吴越水鬼移动了的暗锥。”

这番话,是从一名浑身湿淋淋的水师都虞候嘴里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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