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道士已经走出两三步,那一台子的血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可听见高个道士这话他又倒了回来。他看向石台上奄奄一息的狐狸,多了那么一丝同情:“就就就,就把他放在这里不管了?”
“怎么你还想守着他?”高个道士像是看见了个傻子,“然后等着鸣沧君来,把你一掌拍去轮回?”
矮道士连连摆手摇头,忙往洞口走去。他走入了那片黑暗中,蓦地停可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火光中的松苓,那人身下的血还在淌,气息已然弱了下去。
他不忍再看,加快了脚步往洞口去。
高个道士摩挲着那条狐尾,虽说尾根上沾了血,可这皮毛依旧油光水滑,他听闻九尾狐尾可炼利器,可护身消灾,来之前又听了那老皇帝让带的话,顿时起了贪念。
“你们九尾狐还真真是一身的宝啊,”他又靠近石台,颇为好心的抬起同样沾了尘泥袖子,给松苓拭去了额上的汗,“赠我一条可好?”
松苓抬眸,喘息逐渐急促,破布已被尖牙撕破,他早已泄了一身的劲,只得生生受着那再一次的剧痛。
高个道士掌心似是出了汗,没能握住那石刀,刀刃磕在石台上缺了一块,变得不那么锋利。那道士捡起石刀,并不在乎刃上的缺口,他眸光实在贪婪,眼底映出了浴血的狐尾。
“得罪了。”他道。
疼!!
疼的想死!!
想拉着面前这个人一起死!!
热血再涌,黏腻之上再添黏腻,松苓这次连打颤的力气都没了,破碎的吼声混杂着细密的呜咽,高个道士取出了他口中的破布,随手丢在了一旁。
那道士似是又说了些什么,可松苓听不清了,他像是被封在了一个罩子里,除了身下的疼,几乎五感尽失。那晃动的火光像是不存在,深洞中的滴水声越来越远,紧握的拳慢慢松开来,指尖微微一动,便能触及身下那一片温热的血。
殷红干了一层,又覆上引得一层,淌到了石台边上,缓缓滴了下来,血总是要粘稠些许,比深洞里的水滴落的要慢上许多。
松苓多想就这样睡过去算了,可那痛感却像钩子似的一只牵着他,叫他睡不了却也无法清醒。
淙舟下山下错了方向,一路朝着山阳面而去,他沿着山路一寸一寸行去,恨不能将这山踏平了才好。白尾鹫飞于低空,一双眸子如琉璃映月,它盘旋在淙舟头顶,扫视着这片山林。
良久,它蓦地停了下来,啼鸣一声落在一低矮枝丫,隔着萧萧树林,望向他们来时的路。
白尾鹫以生肉为食,对这血腥气息分外敏感,朔风将远处的血气送来,虽然很淡,但是它嗅的出来。
这是狐狸的血。
白尾鹫猛地振动翅膀,叽喳叫着想要叫淙舟往山阴去。可它才回过头来,面前骤然亮起一道白光,那光一瞬而灭,接着一阵山风动荡,眼前已然没了淙舟的影子,淙舟站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圈。
缩地成寸,淙舟探出去的神识终于寻到了他的松苓。
白尾鹫站在那圈里跳了几下,又啐了几口,这缩地成寸启阵后也就用一次,任凭它啐几口,那阵也不会再亮起,它还是要自己翻山头。
它还在那里啐人时,淙舟早已进了那处山洞。借着清辉,可见得洞口处有凌乱的脚步和拖拽的痕迹,再往里走月光洒不进来,眼前逐渐蒙上了一层漆黑。洞里太过潮湿,脚下像是踩着水,越往里走淙舟眸光越冷,握着九思的手缓缓收紧,掌心被剑柄压除了痕。
这洞当真是深极,当淙舟看见火光时已走了百步有余,越往深处走便愈发的阴冷,寒气随着滴水声逐渐入骨,深洞中的石台闯入眼眸。
石台上的人似是没了呼吸,胸腔看不见起伏,赤红的衣衫掩盖了血色,浓稠的血将衣袍黏在了石台上,淙舟有那么一瞬竟不敢上前。
锁链上的血咒太过于显眼,黑红相伴,衬得那毫无血色的腕更加苍白,淙舟抓着九思出了半鞘,剑刃划过指腹,他在那血咒上添了几笔。下一瞬,锁链震荡不休,淙舟的怒火再压不住,他掌心一翻,锁链霎时化成齑粉,灵气推着尘撞上了石壁,整座山都跟着震荡起来,山林欲摧,溪流倒灌,八张符篆自淙舟袖中飞出,如箭羽般飞出了山洞,钉在了这座山的八方。
金芒骤显,自那八方符篆弥散上天际,白尾鹫瞧着夜穹被金芒染的斑驳,不觉傻了眼。
鸣沧君当真是生了好大的气,竟要把这座山给锁起来,去寻那两个凶徒。
第57章前夕
白尾鹫反应过来,吓得赶忙往外飞去,这封山大阵可不是闹着玩的,封山不只是封住这座山头,而是将这座山头的千百生灵尽数压在这阵中,不见雨落,不闻风声,万物不生不长,就连那岁月也止在了这一刻。
阵中不见天日,不辨年月,随便一个人被困于此处,早晚都会被逼疯。
这阵布下容易,要破阵却难,就是阵主本人想要将这阵撤了去,也要耗费不少修为。
白尾鹫飞的慌乱,生怕被锁在这阵中,它还没化形呢,竹韵还在等他回家吃饭呢。可那金芒弥漫的太快了些,它翅膀都要扇断了也飞不出去。
白尾鹫向着那金芒叫了两声,渐渐慢了下来,反正狐狸也在这阵中,鸣沧君可能会不管它死活,但绝对不会不管狐狸,可就在它将要放弃之时,那金芒却缓缓退了下去,八方阵符在一瞬间燃烧殆尽,山风再起,掀起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