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项云的角度来说,她是警察,除了抓捕犯人之外,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要在这种满是无辜群众的地方开战,就算是她也很难保证不把她们卷入,更别说对方很可能还准备了其他的手段,一时不察很有可能出现死伤,这是她绝不想看到的。
而对孟川柏来说,他的顾忌相对要少一些,但也不得不考虑战斗引起骚动后的收尾问题。在天京,他只是个旅人,是过客,陆贾这帮人才是地头蛇。因此最理想的状态是让自己始终藏在暗处,等待最好的时机再出手,尽可能一击就要奏效。但是如果在这里因为一个小兵而破坏了隐匿状态,暴露了行踪,那么接下来迎接他的必将是一系列的麻烦。
至于这年轻人,尽管他说破了另外两人的心事,但他也不见得无所畏惧。因为这场博弈中一旦局面失控,落入另外两人不想见到的状况,那么迎接他的就会是这两人全力以赴的雷霆一击。为了不让民众卷入,项云会全力以赴,务求在最短时间内打倒敌人,而孟川柏也极有可能破罐子破摔,怀抱着“反正也已经暴露,打成什么样子都不用管”的心态,只管进攻。在这种状态下,尽管最后结果对那两人都不好,但他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多亏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足够偏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发现这边的骚动,这博弈得以继续进行。但如果让这情况一直持续下去,难保不会有人无意间往这看上一眼。而且音乐会总不可能无限度地持续下去,落幕之后观众会退场,而出口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到时剧院内的主要灯光都会同步亮起,到时候就算想看不到都不行了。
“这样看来,在这里闹大对我们三人都不利啊。”年轻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握住刀柄的手依旧不敢放松,但已是慢慢坐下身来。
项云和孟川柏对视一眼,也慢慢坐回到了座位上。在跃动的旋律中,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小小变化,一切仿佛恢复原样。只有当事人知道,坐下之后才是更加凶险,暗流涌动的状态。
他们谁都不敢放松,却偏要装出一副轻松模样。这里头的理由,却又是各有各心思了。
“说起来,我对一件事情很好奇。”年轻人笑了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这一人做诱饵,另一人隐藏起来从后包抄的做法确实很厉害,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呢?老实说,这两天我们的人一直跟踪着项小姐,除了昨晚之外,其他时间你们完全没有碰面的机会,更别说商议之后的战术了。”
孟川柏耸耸肩:“你都分析到这份上了,显然是昨晚商量的啊。”
“但昨晚也不可能。”年轻人淡淡地说,“因为昨晚负责监视的人,是我。”
“料到了,你就是那个射杀劳志的狙击手吧。”孟川柏笑道,“在我追过去之后,你没有逃走,而是兜了个圈又回到现场继续观察吧?”
“没错。”年轻人坦白道,“只要不再发出声响,即使是你也没那么容易追踪到我。反过来你们的位置却在明处,透过狙击镜,我可以清楚看见你们的每一个小动作。”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读唇的专家啊。”
“我知道啊,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一定会远远看着。”孟川柏说,“所以在回到那里后,我没有再提到任何具体的事情——甚至开始吵起架来。不过,玄机就在这里面。”
他扬起眉毛,用目光示意项云说下去,像是不知后者现在只想一拳敲他脑袋上。
摊上孟川柏这样一个队友,项云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按照之前的构想,在她负责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时候,孟川柏应该利用那种消失气息的方法从后面接近,直接把人制服,之后再慢慢从对方身上挖出和陆贾有关的线索。
可他倒好,拖拖拉拉一直不出来就算了,在项云忍不住开口提醒后竟然还不出手,而是慢悠悠走出来,让对方做好了充足准备。在那之后孟川柏更是跟对方拉起家常,说起这次联手的小秘密,一副反派在失败之前不得不说清楚来龙去脉的即视感,浪费宝贵的时间。
现在他甚至还要项云也参与到这种闹剧里来,简直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好,那就我来说。”她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虽然看似没有明确说出,但这家伙在回来后第一句话里就已经把关键的信息透露给我了。”
“那些追不到,逃走之类的词都是幌子,当时他在坦白自己追丢后随意地调侃了一句,‘看来是打算在这一带跟我玩捉迷藏了’,这就是整段话真正要表达的重点。”她说,“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他的真实意思是,‘敌人还在附近的某处看着我们’。”
“当然,只是‘看着’的话不需要如此戒备,毕竟我们两人都算警觉性很强的了,一旦有人在附近,多少都能感觉到,而太远的话能够获得的信息也很有限。但恰好我对读唇有点了解,而且刚才走掉的那个人,是个能够在很远处一枪射中目标的狙击手,两者结合起来,对方通过狙击镜清楚看到我们,而且通过读唇了解对话内容——这样的可能性绝对存在。”
“所以你们就故意兜着圈子说话,还装吵架?”年轻人失笑,“这种把嘴巴捂起来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我不会那样做。”孟川柏摇着手指,“把嘴遮起来固然可以避免被读唇,但反过来,这不就失去了一个向你传递错误情报的机会么。我们确实吵了一架,这是真的,你或许会怀疑,但当你考虑这段内讧的真假时,你已经在潜意识里默认了——我们并没有发现被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