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或许是上苍垂怜,竟让他在绝境之中,窥见了一丝天光。
前往九沂镇的路上,他一直在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切可能只是巧合,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如此,失望也不会太大。
卖包子的大娘说,他要找的姑娘可能住在山上,于是亲卫们分头行动,找了附近好几座山,敲开了好几家的门,最后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里人迹最少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好几户已经荒废了的民居,奚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跋涉在泥泞中,一抬头,不期然看到掩藏在树丛中的一间矮矮的木屋。
火把照耀下,能清楚地看到那屋门之上,还贴着一个簇红的“福”字,说明至少到过年的时候,这里都是住人的。
等他走到了门前,细细看向那“福”字时,几乎无法呼吸。
不会看错,不会看错。
这就是她的笔迹,和福牌上的刻字是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他抬起手,想要敲开那扇门,可近乡情怯,却又不敢了。
他想起大娘说的,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她了,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这里呢?会不会一打开门,却发现只是一场空欢喜?
咚咚咚,咚咚咚,每一声心跳,都几乎要撞碎他的胸腔。
他还在迟疑间,就见面前的门,自己打开了。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乍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运转,只能定定地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一眨也不敢眨。黑的发,白的衣,红的唇,像是住在山里的精魅。他屏住了呼吸,唯恐稍微一点气息,就将这场美丽的梦境给吹散了。
然而她比他更快地反应了过来,砰地关上了门。
奚旷呆了一下,继而回过神来。
狂喜退潮,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浸透他的身躯,也浸透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她惊慌的表情刺痛了他,理智回笼,他粗暴地捶击着老旧的门板,厉声喝问:“桑湄!开门!出来见我!”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她分明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却从来不肯联系他?她分明也下过山,不可能没看到张贴的画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意,但她竟然就这样,不为所动地独自生活!
被欺骗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大脑,可她只用一句话,就轻而易举浇灭了他的怒火。
她问他,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这是一句极轻的提问,甚至不是诘问,就好像是她累了,随口发出的一声感叹,在这漫天雨幕之中,不留神都不一定能听得到。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为什么不出来见他呢?
她怀了他的孩子,却先是被迫堕胎,后又为人所劫,不管她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她心里怨恨着他,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