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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召开了死因陪审庭。这是我第二次在这个地方参加死因陪审庭。
验尸官是个干练的中年男子,眼神精明,语言却极其乏味。
首先听取的是医学证据。结论是死者死于毒扁豆碱中毒,而且死者体内还检查出了含有毒扁豆中提取的其他生物碱成分。死者应该是于前一天晚上七点到凌晨之间服用了毒药。警方的法医无法进一步缩短这个时间范围。
接下来传讯富兰克林博士。总体来说,他的表现给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他提供的证据简单明了。妻子去世后,他检查了实验室中的溶液。发现原本装着他用来做实验的浓毒扁豆碱溶液的瓶子里灌满了清水,原先瓶子里的溶液已经所剩无几。由于他已经多日未用那瓶溶液,所以他也无法准确说出瓶子里的液体是什么时候被替换掉的。
陪审庭接下来研究了谁可以进入实验室这个问题。富兰克林医生表示,他的实验室门通常是锁着的,而且钥匙一般是放在他口袋里保管的。他的助理黑斯廷斯小姐有一把备用钥匙。任何人如果想进入实验室都必须从她或者他本人那里拿到钥匙。他的妻子偶尔会借钥匙去取回她落在实验室里的东西。他本人从来没把毒扁豆碱溶液带进宅子里或者她妻子的房间,而且他也不认为他妻子会不经意间把溶液带回房间。
在验尸官的进一步盘问之下,富兰克林医生说他的妻子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处于情绪低落状态。她本人并没有器质性的疾病,只是心情抑郁,性情多变。
富兰克林说,他妻子近来心情大好,他还以为是她的健康和精神状况有所改善。他们最近没有争吵,相处也十分融洽。去世前最后一晚,她精神很好,并没有表现出忧郁的迹象。
他说他妻子偶尔会谈起要了结自己的生命,不过他并没有拿这话当真。在验尸官的追问下,他表示在他看来,他的妻子并不是那种会寻短见的人。这既是他的医学意见,也是他的个人看法。
富兰克林医生之后作证的是克雷文护士。她身着短款制服,看起来精明干练,她的回答也十分简洁而职业化。她前后共照顾富兰克林太太超过两个月的时间。富兰克林太太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有人听到她至少三次声称要“了结这一切”,说她的生命已经没有意义,说她已经成了丈夫的负担。
“她为什么这么说?他们两个人发生过什么争吵吗?”
“不,没有,但她知道她丈夫最近得到了一份海外的工作邀请。他为了照顾她而拒绝了那份邀请。”
“因此她有时会为此事感到难过?”
“是的。她抱怨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每次说起来就十分激动。”“富兰克林医生知道这些吗?”
“我不认为她经常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她身患抑郁症。”
“嗯,没错。”
“她是否曾经明确提出要自杀?”
“我记得她说的是‘了结这一切’。”
“就是说,她并没有说过要用何种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
“是的。她说得很模糊。”
“最近有什么让她感觉特别郁闷的事情吗?”
“没有。她近来精神状态极好。”
“富兰克林医生说她去世的当晚精神状态很好,你是否同意这样的说法?”
克雷文护士犹豫了一下。“唔——她那天很兴奋。那天白天她心情很差——说自己身上疼,而且头晕。到了晚上她似乎好了一些,不过她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她似乎处于狂躁状态,非常蹊跷。”
“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瓶子,或者任何可能装着毒药的器皿?”
“没见过。”
“她当天饮食如何?”
“她喝了汤,吃了肉片、青豆、土豆泥还有樱桃蛋挞。她还喝了一杯勃艮第红酒。”
“勃艮第是从哪儿来的?”
“她屋里有一瓶。事发之后还有一些酒没有喝完,不过检验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有没有可能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把毒药放在自己杯子里呢?”
“哦,可以的,轻而易举。我在屋里进进出出,打扫房间,收拾东西。我并不是在看管她。她身边放着一个小公事箱和一个手提包。她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把任何东西放进勃艮第红酒、咖啡或者她当晚最后喝的牛奶里。”
“如果她真的是这样做的,那么她会怎样处理装毒药的瓶子呢?你知道吗?”
克雷文护士想了想。“嗯,我估计她会事后把瓶子从窗户扔出去。要不然就是放在废纸篓里,或者在卫生间里冲干净然后放回药箱。药箱里有好几个空瓶子,我一直留作备用。”
“你最后一次见富兰克林太太是什么时候?”
“十点半。我照顾她上了床。她睡前喝了热牛奶,还说想要一片阿司匹林。”
“她那个时候处于什么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