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毓转头看他,可见祁衡脸上瞬间的漠然,果然这两兄妹之间有事。看福安说起祁衡时那亲切的模样是做不得假,却含着小心翼翼的茫然,可见福安对祁衡是又爱又怕,这些年应该不曾与祁衡亲近。
再看祁衡现在那脸色,简直就像说起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恐怕她说她遇到的是朱皇后的平阳公主,祁衡都能多问两句。
姜毓继续道:“妾身还遇见安邑侯府的人了,侯府的奴才对公主不敬,妾身便替王爷教训了他们。”
祁衡的脸色有些冷,道:“你自教训你的,带上本王做什么?”
“福安公主可是王爷一母同胞的妹妹,妾身自然是为了王爷才帮公主出的头。”
姜毓这话可是真心的,就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要不是看在祁衡的面子上,她才没那闲功夫搭理。
“哟呵。”祁衡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你何时这般贴心了,本王倒是不知道你竟这样将本王放在心上。”
她什么时候不“贴心”了,哪回不是事事为了王府着想?
“我可不是找你邀功来的,只是看那安邑侯府的老夫人似乎不是个和善的,所以报于你知道,改日你在朝里遇见那安邑侯家的二公子,才好同他说说这事情。”
换成其他受宠的公主,大约一封书信一张折子就直接告上皇帝的御案就把驸马家收拾了,但福安是祁衡的亲妹,跟祁衡既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却又与祁衡这个风尖浪口上的正主不一样,这事儿就又多了一层微妙的关系。
祁衡没答应,只是不着调地扯了一句,“你还真是个好嫂嫂,这事儿都给她想好了。”
姜毓盯着祁衡那淡漠的脸色看了半晌,“你可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可管不上他。”
祁衡站起身子来掸了掸衣摆上的褶皱,“书房还有事儿,我过去看看,晚膳时候再过来。”
说着,大步就走了。
姜毓瞧着他的背影愣着一下,转过头来嗤了一声。
什么人。
……
肃国公府摆寿宴的日子转眼就到,姜毓老早便和祁衡收拾停当往肃国公府去。即便是有意去得早,可国公府的门前亦早已让车马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带着礼上门去的人络绎不绝,亲近的不亲近的,相干的不相干的一股脑儿的朝着门里凑,那种门庭若市的盛景,全京城都够企及的门户屈指可数。
“像是苍蝇叮肉,一窝一窝的,热闹的紧。”
马车里,祁衡松开撩起的车窗帘子,凉凉哼了一声。
姜毓拿着手镜照着头上的发髻,闻言狠狠剜了他一眼,“王爷此话何意?什么苍蝇什么肉?”
“这是可是好词儿,本王夸你这娘家呢?”祁衡抓了一把瓜子儿在手里,悠悠道:“就像是那新切下来带血的鲜肉,又肥又嫩又新鲜,远远闻着都香,最是招蚊蝇蚂蚁。”
姜毓的眼刀子冷冷甩在祁衡的脸上,“王爷这说头可真是新鲜,什么话到了王爷的嘴里就是和别人的不一样呢。”
会不会人说人话,不会说就闭嘴。
祁衡嗑着瓜子儿斜斜睨着姜毓,小丫头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都敢明目张胆地直接呛他了呢。
祁衡打算给她个教训,指尖一弹那新嗑出来的瓜子皮就弹到了姜毓膝头那崭新的缎面裙上,“小丫头要有规矩,本王可是你夫君。”
姜毓让祁衡那瓜子皮弹得整个人都跳了一跳,伸手飞快将膝头那瓜子儿皮掸了,同祁衡怒目而视:“你……”
这可是她为了今天让人新赶出来的裙子,一会儿她还要见人呢!
祁衡的眉梢挑了挑,一副你你奈我何的张狂样儿,姜毓咬紧了牙,真想把小木几上那整盘瓜子兜头朝祁衡泼过去。
堂堂皇室子孙,一点儿都没个正形,纨绔,败类,无赖!
姜毓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祁衡斜倚在马车上翘着腿儿嗑着瓜子儿,看着小丫头扭开头皱着眉头气呼呼的小模样,心中蓦然又升起了一种老父亲看闺女的宠爱。
自家“闺女”这小德行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他心里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祁衡兀自暗暗乐了,好想捏捏自家“闺女”的小脸蛋呀。
车窗外有人轻轻地敲了瞧马车壁,是派去肃国公府通传的人回来了,马车缓缓动起来,越过前头那些排着长腿堵着的车马径直拉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前。
姜毓从车上下来,外头的冷风吹在脸上,今日的阳光很好,可风却很大。姜毓抬头看看了肃国公府那高高的门楣,出嫁还没有半年的光景,可再回来却恍如隔世。
姜毓垂下眼来,心里沉甸甸,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上一回回门的时候,老太太可还都不愿意见她呢。
姜毓有些出神,肩上就给人拍了一下,后下来的祁衡两步越过她回头,道:“傻站着做什么呢?还不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