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宝光跳到他们跟前,各踢了他们两脚,又吼着:“义捐、义捐,狗屁的义捐!你们比强盗还狠呢,连口吃的也不给剩下,你们不是爹生娘养的吗?”
他们小声道歉,又说:“我们也没办法,军粮不够,秦二爷和秦三爷让我们来加收义捐呢,军爷们在战场上卖命啊,他们能安稳活着,交点义捐也是应该的。”
那个老汉要反驳,程浩风拉拉他,示意他不要说,蔡宝光又各踢他们两脚,他们还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喊冤。
“我们给刘大将军交过税了啊,给秦家也交过粮啦,哪里还拿得出来?”一个老妇一颤一抖地从另一间屋子出来了,牵着一个瘦弱小男孩,“我家锁柱儿吃了糠屑胀气得要死,郎中说得吃软乎精细的粮……为了换这点小米,把祖上传的……”
老妇哽咽着说不下去,那个小男孩鼻子微动了动,忽然甩开老妇的手,跑进厨房。
程浩风和蔡宝光诧异跟了过去,只见屋内水缸翻倒,灶上被泼熄的柴还冒着黑烟,烂锅碎碗满地,那小男孩趴在地上乱抓倒洒的小米粥,连着灰尘柴草屑一起往嘴里塞。
蔡宝光的鼻尖瞬间发红,抱起小男孩:“吃不得……吃不得……”
他吸溜几下鼻子,又放下小男孩,从背的包袱里拿出糕点递过去:“吃这个……慢点儿吃……喝些水……”
那个老妇已经跟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立刻朝他们跪下去:“多谢仙师救命!锁柱儿,快给仙师跪下……我三个儿子拉去打仗,全死了,儿媳们也死的死,走的走,只剩这么个小孙儿,求仙师一定要给他条活路啊!”
那个小男孩木呆呆看了看祖母,而后也跟着跪下,眼睛却直直盯着装糕点的包袱。
蔡宝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抹一把泪,嘶声吼着冲出去,飞起一脚,把一个壮汉踹翻在地,回身又踹一脚,另一个壮汉也摔倒在地。
“日你八辈儿祖宗!义捐、义捐,战死了三个儿子还要出狗屁义捐!嗷……”
蔡宝光一阵乱打乱踢,把毛老栓一家都吓到了,程浩风长呼出一口胸中闷气,拦住他,再靠近那两个壮汉。
“你们两个站起来,去给你们领头的人说,这毛家是我程浩风的远房亲戚,这小村里的人也都和我相熟,他们的义捐,我用银两帮他们抵扣了,不许再来催逼。”
程浩风掏出几两碎银,他俩不敢来接,蔡宝光也嚷着:“别给他们钱!滚!你们两个狗东西快爬!还想要钱,也不怕烫手?”
“拿着。”程浩风将银子扔进其中一个壮汉怀里,“快去交差。宝光,他们也是帮人办事,算了。”
他们走后,蔡宝光将老妇和小男孩扶起来,毛老栓请程浩风和蔡宝光到堂屋里坐一坐。
在木凳上坐下,毛老栓一家又要跪拜磕头,连带周围的人都来拜谢,程浩风连忙站起身将他们扶起,让他们说说详情。
“我们今年的收成还不错的,原想着过年还能吃顿饺子,哪曾想交了一次粮又交一次粮,唉……今儿这事,怪我耳朵背,没听见狗腿子进村儿,等我看到他们来啦,要泼熄了火,藏上小米粥都来不及啦……”
程浩风忍不住心酸,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怪你没藏好小米粥,怪他们凶恶没良心,也怪我们没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接下来又听说家家户户的粮食都撑不到明年收获,哪怕吃糠咽菜都抵不够,为了换点吃的,很多人把祖传的器物都拿去当掉,也没换来多少粮。
城里的粮店价格飞涨不说,甚至常常无粮可卖,有些人已经想逃荒去外地,但是别的地方兵荒马乱,也不知道往哪里逃。
程浩风让蔡宝光把带的糕点全分给村中小孩,又郑重对大家说:“你们放心,好好种这一季的庄稼,来年一定是丰收年!并且,过年之前,肯定会凑够来年麦收之前的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你们也绝不会饿肚子!”
大家欢送他俩出村,刚刚还豪情万丈的蔡宝光变了副苦瓜脸说:“你还拿钱给那两个狗腿子,依我说,该绑了他们,让秦家拿钱来赎人。”
“让秦家拿钱来赎人,再然后呢?我们回了羲明山,秦家不敢拿我们怎么样,村民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秦家能让他们好过?”
蔡宝光拍拍脑袋:“嗯,还是你想得周全。诶,你说能凑够明年麦收前的粮食,去哪儿凑啊?军粮都凑不够,别说给这些村民凑吃的了。”
民以食为天,民是立国之本,民都饿死完了,争到天下又有何用?
程浩风遥望着秦州城,刘都会配合他凑够粮食,他已有妙计。
“喂,你有好办法倒是说来听听啊,可别让那些乡亲们空欢喜一场。”
“天机不可泄露。我算准了的,九成九的准,万一不准,我豁出命去抢粮食也得抢来给他们。”
两人再出发,很快到得秦州城门外。
城门口有人拿着画像仔细比对每个进城的人,像是在找谁。
因在村里耽搁,天色已晚,程浩风他们急着进城,怕城门快关了,蔡宝光跳起来看前面发生什么事。
一个守城军士走到拿画像的人旁边说:“再看看,要是还没来,该关城门了,等明天再看。”
“咦?”蔡宝光跳起来时晃到画像几眼,“程叔公,那画像的人看着像你啊。喂,你们过来瞅瞅,是不是找他?”
那个人赶快挤过来,把程浩风打量一番后,让别人都让开:“程仙师,请随我到秦府,二爷等着你呢。”
程浩风和蔡宝光疑惑对望,没说要去秦家啊,秦二爷还特意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