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后,又亲自去悟因院送了碗安神汤,见床榻上的中年女人面色青白,一副病色,实在不像装的,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回了自己院中。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质问比较好。
一连过了两日,到了母亲忌日前一天,张太后的病势和这天气一样,都不见好转。
城中一直没有消息传来,直到这日傍晚时分,刘青湖才风尘仆仆赶来。
刘青湖将手中的信封奉上,“李大人前些日子去了冀州考察,今日才飞鸽传回信,因而晚了些。侯爷说他今夜不来,嘱托夫人早些休息。”
李汀南轻嗯一声,难怪这几夜未入睡时不见苏宇,唯有半夜醒时,才能见他在身旁熟睡,原是不好意思空着手来。
“侯爷素来不爱惜身子,想来这几日忙的很,你们几个能劝则劝。”
她被张太后留在仁寿宫时,苏宇纵然是侯府宫中两边跑,也是不亦乐乎。就是前两日,也有时间出城上山,今夜来不成护国寺,只能说明实在是分身乏术。她一贯知道苏宇的脾性,自己远在护国寺劝不到,只能借由刘青湖劝上一劝,虽然也没抱多大希望便是了。
刘青湖哑然,当即抱拳道:“属下如何劝得动侯爷,不若夫人写封信,由属下转交给侯爷?”
李汀南沉思片刻,若是写信,苏宇定然是要回上几封,到时候还要劳累刘青湖等人上山送信,余光见床头纱帐上系着一枚香囊,便忽然有了主意,转身将香囊取下,“这其中放的是些安神的药材。”
刘青湖接过,又行一礼,离开了护国寺。
待人走后,李汀南又在窗前静默地站了会儿,听远处传来几声苍凉的晚钟,惊起一阵归鸟。她从信封中抽出两张纸条,一张字迹方正,遒劲有力,一张狂放恣意。
本以为都是父亲的回信,没想到苏宇那厮也添了一份。
父亲在回信上说明了两件事,一是不知护国寺能点长生灯,也从未去点过长生灯,二是周中使曾在母亲姜玉身边服侍过,但具体几天倒不清楚。
那时候李景正在外地主持修建一座桥梁,姜玉刚查出已有两月的身孕,李景担心她的身子,便让她留在了京中。
出事那日,姜玉依照惯例进了宫,讲起去寺庙内求平安符的打算,彼时尚为皇后的张太后亦有此想法,但碍于身份,只好让身边的擅长医术的女官陪同前去,一来可代她求福,二来,若是路上姜玉出了差池,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回来的路上,马车不知为何,突然受了惊,将车厢中的主仆都颠了出去。姜玉身下登时血流汩汩,远在越州的李景听到消息后,虽第一时间就往京城赶,但却逢上越州的洪水泛滥,辗转多日,到京城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掌心传来一阵痛意,摊开见斑斑血迹,原来刚才看信时,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白头鹤簪,簪头上尖锐的棱角,顺势刺破了掌心的嫩肉,渗出几丝血迹。
李汀南不信世上会有这般巧的事情,眼下这些证据,已然能确信母亲所受的伤害与张太后关系密切。但却是不够的,眼下能做证据的,也仅有一个刻有冬紫罗的府牌、一支簪子,还有一个不知谁人点的长生灯。
纵然心中已有了答案,但总不能什么证据也摆不出来,便冲到张太后面前大呼,承认吧,她都梦见了。
李汀南稳了稳伸,继而打开第二封信,字如其人,不羁的字体映入眼帘,她甚至能想象出苏宇写字时的情形。
前面倒还正经,写了几句京中的形势,李汀南细细看过一遍,便知道发展都在其控制之内。继而轻笑,若是出了意外,苏宇也不会让她知道。
后面几页便有开始不正经了,不知从哪里抄来的情诗,酸得人掉牙。
李汀南将父亲的信纸烧了,拿起苏宇写的那一沓放在烛火上,却是犹豫了片刻,最后将第一页烧尽,留下了后面的酸诗。又忽觉得不对,做贼似的,将手中的信纸悉数塞进了梳妆盒中。
随手拿过梳妆盒一旁的簪子,眼下连头绪都没有的,只剩这根桃木簪了。
昨夜苏宇到房中后,见到那簪子安然地躺在桌上,因而才以为是她留下的。而她进门便见苏宇拿着簪子,便也以为是苏宇带来的。
仔细端详一番,只觉簪子尖端的颜色,要比其他地方稍深一些,鬼使神差之下,竟凑到鼻尖轻嗅,登时变了脸色。
是血腥味。
那味道经了茫茫岁月,只留了一缕淡淡的残魂,诉说着经年的苦涩。
晚膳实在没有心情去用,手握着桃木簪斜躺在榻上,脑海中将这几日的发现一一审过,还未有什么新的想法,便沉沉进了梦乡。
再睁眼时,窗外橘黄的暮色已然被凉夜取代,不知是几更了。李汀南叹了口气,她晚膳时间便称自己要歇息,打发走了金风玉竹,想来这会儿两人已经睡下,不想再惊动她二人,便没有点灯,趁着月色朝床边走去。
在床上躺着干瞪眼了半天,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实在难以入眠。这些天来,总是苏宇将她拥入怀中而眠,起先还别扭着挣开,今夜身边没了苏宇,反倒睡不着了,没想到身体的适应能力既能这样好,又能这样不好。
转身见院内月光轻柔,索性推开房门,去了院内。
不知为何,李汀南很想去佛堂瞧一瞧,她抬头看了一眼皎洁的月亮,又摩挲了下手中的桃木簪,许是月光给她的勇气。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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