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急忙去抓自己的脖颈,摸到那块温热的血玉时才舒了口气,看样子救他的人不图财,这块玉还在。
他试着回忆自己的身份,但只记得刚才梦里的一声“少爷”和脖子上这块玉对他很重要这两样消息,其他的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碎片抓不住更无法拼凑在一起。
若是再往深处思考脑后就会传来细密的刺痛感,江现离强忍着疼痛尝试回忆,片刻后他肩颈处浮起青筋,抓着床檐的手骨节泛白,独自忍受半晌,一阵剧烈的疼意袭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一般彻底脱力,不得不放弃了。
但也认清了一个事实,他失忆了。
江现离躺了一会儿有心想探探周围的虚实,却更无能为力,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在房西的阴凉处周禾编完了那只柳条筐,揉揉发红的手又捶捶酸麻的双腿才把小筐用绳子穿起来挂到房檐下。
那里已经挂了三个竹篓三个柳条筐,顺利的话也能卖二十文了,等凑够十个就能去赶集了。
柳儿靠在周禾腿边仰头望着那处,期待地问:“爹爹,下次去赶集能带上柳儿吗?我能帮爹爹提篮子!”
“好,以后爹爹去哪里都会带着你。”周禾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瓜,父子俩对视一眼轻轻地笑了。
“那我们拉勾,爹爹不许耍赖!”
周禾配合地勾了他的小手指末了又拇指相对按了个手印,这回说话必须要算数了。
“回屋吧,爹爹给你做鱼汤喝。”
柳儿一听能吃鱼拽着周禾的衣角就率先往厨房跑,主动抓着那条大鱼递给了爹爹,“我能喝两碗吗?”
“当然可以,柳儿多吃点儿,鱼汤管够。”
他动作麻利地给鱼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柳儿在一旁看着也不害怕,不时问上几句那都是鱼的什么部位。
厨房和里屋只有半面墙相隔,两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床上的江现离的耳朵里。
现在情况不明他也不敢贸然开口,况且自己又失忆又失明,这样的身体待在谁家都是个累赘,他只能先听听情况再做打算。
听声音像是一个孩子和一个年轻人,这家只有父子俩一起过日子。
再听那年轻人做鱼汤都舍不得放油放盐,吃的是粗米,定是日子过得困难的。又默默听了片刻,厨房的父子俩已经做完饭了,这个家的情况江现离也约摸了解了。
周禾把鱼汤端到桌子上,柳儿坐在床边端着小碗小心地盛了一碗先递给爹爹,另一碗才放到了自己跟前。
周禾回身正要去端饼,不经意瞥了一眼大床,见那男人虽然一动不动地躺着,但是双眼已经睁开。
他吓了一跳,霎时后退一步一把把柳儿拽到了自己身后。
人昏迷时盼着他醒过来,这会醒过来了却没声音莫名有些瘆人。
周禾捂着柳儿的双眼,连呼吸都有片刻的迟缓,哆嗦着声音问:“这位大哥,你是…醒了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柳儿更是大气不敢喘,紧紧依偎在爹爹身旁。
江现离没打算吓他们,只是不知何时开口,只能先睁开眼睛,这会儿他扶着床檐坐起身刚要下床,就听对面人高声制止,“你先别下床,你的衣裳我都拿去洗了。”
说罢,周禾也觉得不好意思,床上的男人却没在意只是了然的点点头。
“我失忆了,而且眼睛看不见了。”
男人嗓音干哑说这话时脸色苍白,额头的纱布上还有点点血迹,嘴唇上干裂的小口还渗出了几滴血珠,仔细看双眼空洞没有焦点,但眼帘微眯目光落在前方,此刻莫名带着审视,虽然面相狼狈但端坐在床上气势不减,反倒看得周禾和柳儿浑身紧绷心里生出怯意。
失忆又失明这种事也能被他碰到,周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抬起一只手轻轻晃动几下,男人确实察觉不到,眼珠丝毫没有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一步,那人只是偏头动了动,静静地注视前方。
周禾尽量让自己放松,试探问:“你说你失忆了,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或者家在哪里?”
眼下能问出点有用的消息也是好的,说不定对寻人有帮助呢。
“我只记得我叫江现离,其他的事暂时想不起来。”
男人语气平静既不紧张也不恐惧,嗓音里透着毫不掩饰地冷淡,他没等周禾回答又接着道:“我醒过来就躺在这张床上,看样子是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会记得。但是我现在一无记忆二无钱财,不能报答你还反而拖累你,怎么处理由你做主,若是我能恢复记忆一定会来送报酬的,还请你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和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一股脑说了这么多,听罢周禾神色微怔,这人失忆又失明还能这样处变不惊,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你要先喝点水吗?”周禾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忐忑说:“你的嘴唇干裂了好几日,这会儿都是血,不信你摸摸。”
江现离闻言后背不再紧绷,却对周禾的行为不解,寻常人知道救回来一个大麻烦,首先想到的不是为自己谋利益就是减少损失,而眼前人只是关心他喝没喝水?
他没出声儿,屋里登时安静下来仿佛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对峙了片刻,他才微微颔首,“麻烦你了。”
周禾松了一口气,拉着柳儿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让柳儿留在灶台旁,自己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