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酝酿起来的微微睡意此刻也尽数消散了,砰砰乱跳的心蓦地凝滞,他不敢再动作也不敢回头,任凭那道绵长的呼吸缠绕在自己后颈,背后不再是冰凉的被子而是熟悉的另一个人的体温,江现离极有规律的呼吸着,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周禾开始还打起精神留意着身后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去,视线模糊一片,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江现离保持着倾身的动作,把周禾圈在了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手隔着被子轻轻拍动,直到怀里人呼吸绵长渐渐睡熟了才低低叹了一口气,指尖轻拂周禾微蹙的眉心低语:“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翌日一早周禾醒来时柳儿和江现离已经坐在了桌边,见他起身柳儿张开手唤他:“爹爹,快来,江叔叔做了红薯粥,甜甜的。”
“爹爹这就起。”周禾不好意思地急忙穿衣起床,暗道一不小心睡过头了,连柳儿就起床了。
三人吃过饭江现离问:“周禾,那日我说过的换院子的事你还愿意吗?”
周禾正在擦桌子余光却有一搭没一搭的瞄着江现离,冷不防听到他开口,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白皙的脸颊瞬时通红慌乱道:“愿意的。”
“那咱们过会儿就去村长家。”江现离暗松了一口气,周禾接受了这件事就好。
“我马上收拾好,江大哥你给柳儿穿衣裳吧。”周禾端着碗筷转身进了厨房。
江现离喉结颤动,直到周禾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边他才将目光挪到了柳儿身上,“柳儿想不想住大屋子?更暖和更宽敞,到时候柳儿也会有自己的屋子,可以放很多书。”
柳儿笑呵呵地点点头,“爹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还有江叔叔,我们一起去住大院子。”
“好。”
江现离单手抱起柳儿转身就见周禾在披衣裳,刚洗过碗手上还有未干的水痕,江现离习惯性地蹙眉拿过布巾一把包住了周禾的手,“擦干再出门,外头风大。”
他的态度寻常语气也挑不出毛病,还是那样面面俱到地关心父子俩,周禾垂头任由江现离攥着他的手腕擦干了手又给他加了一层衣裳。
下过一场秋雨后温度果然降低了不少,秋风瑟瑟,柳儿老实地窝在江现离的颈窝,大眼睛眨呀眨地看向周禾:“爹爹,我们今晚就能住进新屋子吗?”
“今晚不行,我们得先去村长伯伯家商量商量,若是买妥了等收拾好就能搬进去了。”
父子俩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江现离沉默地没插嘴,片刻后就在路口遇到了村长。
“你们是来签地契的?”村长抽着烟袋背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屋说吧。”
江现离上前一步跟了上去,期间他们二人的谈话周禾反而插不上嘴,一来二去间就谈妥了价钱,又被催着按了手印,他家后院那几间屋子的地契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周禾还没反应过来,村长拍拍他的肩道:“你这小子真是捡了个便宜,咱们村李老汉家的屋子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气派院子,正屋厢房都有,地又宽敞,可比你们家的小院好上百倍,不过今日的事儿你们可别往外传,实不相瞒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我也嫌丢人,他的事儿还多亏了江兄弟,老汉我这里代他谢过了。”
村长此番话倒是没藏着掖着,那日江现离也说过这件事的内情,这会儿周禾附和着点点头,下意识地看江现离的脸,周禾没出声江现离了然地接过话头,和村长寒暄了几句。
周禾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默默牵着柳儿的手站在他身侧安静地等着。察觉到身后人乖巧的模样,江现离冷淡的眼底也带上了温度,微微勾起唇角道:“村长您客气了,没什么事我们先告辞了。”
等人都走远了村长才敲着烟袋自言自语道:“这年轻后生心思还不少嘞,周禾这小子可有福气了。”
回到家周禾把地契铺在桌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露出了笑模样,村长说得对,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这么大的院子能盖个新鸡舍来年给柳儿多抓几只小鸡,剩余的厢房日后也能用的上,想着想着他才注意到柳儿托着腮正趴在桌边,江现离也撑着桌子站在了对面,两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周禾抬眸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回,四目相对间,江现离深邃的眉眼也微微弯起,等了几日总算又看到周禾发自内心的笑了,他缓缓问:“高兴吗?”
“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听到周禾回话后江现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周禾心知这事能成多亏了江大哥,他正要再说几句,就听江现离道:“你高兴就好。”
江现离这双眼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漠的,但在周禾家里总是带上些许温度,特别是认真看周禾时,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即使他刻意收敛,但钟意一个人的心思是藏不住的,何况江现离本来也没打算藏。
周禾仿佛被那热度烫了一下,心里涌起几分难以言喻的异样,抿抿唇道:“谢谢,江大哥。”
江现离没回答而是曲起手指轻弹了一下周禾的额头,“走吧,我们去后院看看。”
当初盖房子时李大伯可是找了镇上最有名的木匠和瓦匠,确实费了很多心思才把院子拾掇着这么漂亮,篱笆墙整整齐齐地围在周围,院子东面是一片小园,夏天能种菜,进门正对着是主屋,三间屋子后头连着厨房,中间还放了桌椅,俨然是个会客的小厅。左右个一个厢房,门窗都是好木材,严丝合缝地没有一处裂缝,周禾和柳儿转来转去看哪里都满意,主屋的床旧了些,正好他们打了新床直接搬过来就能睡,屋内没什么装饰物件,显得更宽敞了,周禾也不在乎那些摆设,只要暖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