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他们由此推断出他已是强弩之末、胜利在即,更是让盟军完全采取攻势,放弃原先的那一点保留,向城池发起更强劲有力的攻势。
哪怕有国主李元昊亲自坐镇、聚集了夏军精锐部曲的西线,终是支撑不住,连连败退。
位处边境、也是战事最前线的仁多泉城,早在一年前就已落入敌军手中。而宋蕃盟军未曾满足战果,而是继续朝北大刀阔斧地挺进:接着沦陷的,是东侧的骨龙城、卓啰等城;在艰难地又支撑了大半年后,伤痕累累的西凉城墙轰然倒下,也叫宋蕃攻下。
西凉城甫一拿下,不仅是西线士气大振,东线亦是振奋鼓舞。
由狄青亲领的东线将官,也在这两年建下傲人战绩:起初还较为保守,只在保安军驻守一带活动,逐步攻下洪、宥、龙三州后,陆辞果断将张亢、种世衡也派出,再从临路调来杨文广守城。
随着将官增多,可率领的兵数也随着上涨,在麾下将士多达二万五千人后,狄青不再满足于这边境三城,而是在夏、银二州也攻下后,雄赳赳地越过横山,士气高涨地朝着西侧的盐州挺进。
盐州再往西北行两天两夜,就是曾为宋城、却沦入夏军之手多年的那座灵州城了;倘若能拿下灵州城,意义远不止是收复故土的诗人情怀,更有着能猛攻兴庆城,最后与西线会师的实际军事意义。
对密切关注战况的宋廷而言,东线的亮眼表现,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原以为只能起到扰乱、牵制作用的东兵,在最初的大放异彩后,并未像是一些人所恶意揣测的昙花一现,而是一路进展顺利,气势丝毫不比曹玮的西军逊色。
作为二路招抚使的陆辞,虽不似狄青那般身为文官还亲自上阵带兵杀敌,可他所发挥的作用,却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紧要。
战线一旦拉长,最重要的不外乎是两方面:一者为君王对单独领兵在外的将领的信任不褪,二则是要确保粮运不断。
见此情形,在陆辞受‘通奸案’攻诘时,心中摇摆不定、最后未去推波助澜、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的臣子更是庆幸不已。
得亏未跟着起哄,才避免了损害东军锋芒。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者——是陆辞撞了大运,东线强将如云,悍兵如织,换了任何人坐在帅位,同样能在沾光下大有作为。
他们显然是故意低估了陆辞对将官予以的偌大信任,以及为军士锲而不舍地争取来权威——这两者起到的极大作用。
正因陆辞拥有多次担任指挥官的经验,与曹玮保持着多年的书信来往,十分了解军中实情——主将征战在外,一旦受到过多限制,常会束手束脚,被迫贻误战机,对北征大计造成严重影响。
陆辞敢于放权,也敢于向朝廷频频上书,争取不只是他管辖下的这两路军事,让别路将领亦能放手施为:如若大将无法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副将与侍从之臣出任副职的督军们皆可自作主张,各行其是,如何去执行号令,有所进取?
用人当不疑,若可授予武将全权负责手下军事的大权,全军才可上下一心,酣畅淋漓地计。
尽管陆辞的提议,与大宋自建国以来便推行的以文制武的风向所违背,但赵祯在召来宰执,仔细斟酌过后,最后选择了听取。
寒风萧索,大雪纷飞,很快就到了正月时分。
若是大宋境内,此时恐怕已是四处张灯结彩,充满佳节庆贺的氛围。
而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除了同样在冰天雪地里冻得鼻尖发红的同袍作伴外,就无其他了。
许是怜悯背井离乡已有二年多,逢此年节时分,倍加思亲的兵士,主帅曹玮在与唃厮啰商榷后,选择了休兵三日,让将士们入账,躲避风雪。
夏军探子自然没有错漏过这消息,在听到从帐中遥遥传来嘹亮歌声、筷子敲击酒碗的响动后,就迅速将此事报告了回去。
李元昊听完,忍不住松了口气。
宋人对年节的重视,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跟着歇上片刻了。
若放在一年前的话,他许还会思索趁虚偷袭之计:然曹玮与唃厮啰都是老奸巨猾、诡计多端的,谁知他们敢在这会儿松懈,会否有别的防备手段?
眼下夏军处境十分严峻,他实在没那余力,去冒偷袭失败的风险了:即便偷袭成功,给宋军制造一些混乱,也无益于总体战局。
宋人过这节,蕃人可不过呢。
李元昊静静坐于帐中,抚摸着掌下长剑,恍然出神。
在这难得的静谧时分,他忍不住想起父亲在世时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切莫操之过急。
只可惜他彼时满是雄心壮志,自负得很,对此不以为然,只认为父亲对宋人屈膝惯了,胆小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