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换句话来说,她的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因为这位公主殿下,是世界上最大胆最疯狂的公主殿下。
东方归元皱眉,说道:“这样太危险。”
天娇笑了起来,好看的眉毛高高挑起,道:“皇兄殿下,您知道,我初学轻功那一阵子,最喜欢玩的游戏是什么?”不等东方归元回答,就先回答了:“我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走钢丝。我喜欢在钢丝上摇摇欲坠的感觉。当然也喜欢那从钢丝上掉下来那一瞬的感觉——那种刺激感,超过任何游戏。”
东方归元皱眉道:“胡闹!”
天娇停住了笑。凝视着兄长,终于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你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疯狂。可是我知道,我的机会……不多。”
“女人天生是弱者。女人从来就没有主宰自己的命运的机会——就是在选择自己丈夫这一条上,也没有任何机会。而我,偏生对于父皇与礼部一起选定的那个男人,不喜欢。生不出一点的喜欢——所以,我必须博一次,即便是赌博。”
东方归元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尘的计划,即便操作成功,她也要面对朝廷上下的诟病。她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朝廷之上那群老古董,早就看她不顺眼。”
我微微苦笑,说道:“我知道——朝廷里弹劾我的奏章,已经堆满了一筐子了,如果不是皇帝陛下压着,如果不是朝廷下面,有东门先生在运作,只怕这件事情早就发作出来了,即便我死了,那些多嘴的,也会将我从坟墓里揪出来再批判一次——不过,归元,你知道我的脾气,那是典型的债多了不愁。”
东方归元怔了片刻,说道:“债多了不愁?你……在叫我归元?”
我白了他一眼,片刻才说道:“对不起殿下。用错称呼了。”
东方归元苦笑了一下,片刻之后才说道:“这事情就这样吧——你还在病中,这事情就由我来主持。将来发作出来,也没有你的事。”
我微微摇头,说道:“这事情,就由我来主持。你……是太子殿下,你身上不能有太多的责骂声。”
东方归元哈哈一笑,说道:“你说什么呢,当初在吴县搞的那一套,我就知道了,天下真正的大地主,是永远都不可能看我顺眼了。既然这样,你还分什么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呢?”
我也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当初那件事,是我有欠考虑——我现在已经有了那么多欠债,再加上一桩也无妨,既然这样,你还分什么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呢?”
天娇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几句很无聊的废话,却是让房屋之内,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气息——那种气息——叫做旖旎。
或者说,叫做aiqing。
将可能的危险往自己身上揽——那是我们之间最常用的相处方式。
天娇笑了一下,当下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操作起来罢?”说着话,她就笑着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很细心的将门给带上了,扔下了一句话:“玉同尘身子还没有好,小心吹风,我就将门关上了……香墨,你走远一点,将门看好了一点,太子殿下与玉同尘进行的谈话,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呢……”
天娇去远了。房间里的空气蓦然之间燥热起来——这是我醒过来之后,两人之间第一次独处。
醒来之后,我需要静养,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因此,尽管也曾见过面,却是不曾单独见过面。
天娇这样刻意的安排,让我们都感到一丝尴尬。东方归元苦笑了一下,说道:“天娇无法无天了。我也有事情要忙——你安心养着,事情已经决定,我就去操作起来……”
东方归元转身,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举动。鬼使神差一般,我竟然说了一句:“且慢。”
东方归元的脚步停住了。他再度转过身来,看着我,片刻之后才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吗?”声音竟然有几分僵硬。
我看着那张脸孔。眼睛不好,那张英俊的脸孔,竟然有几分模糊。有些贪婪的看着,好久才说道:“留下来……再说两句闲话,可好?”
东方归元的身子再度僵硬了一下。片刻之后才说道:“尘——你可还记得,当初皇宫之中,御书房之内,你我定下的——三十年之约?”
“我还记得——我还记得。”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我知道这个男子的意思。事实上——我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半晌无语,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是没救了。我想看着你——就这样看着你。”
这是赤果果(不是错别字)的情话了。在这个时代,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任何女子口中的。只是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别离之后,我只觉得,说任何情话都是理所当然。
我想要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其实——我也是为了这个男子才逗留在这个时代。既然这样,对着这个男子,我还羞答答做什么?
东方归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床沿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手放在床沿。我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东方归元的手瑟缩了一下,然而终究没有将手给缩回去。他注视着我,眼睛里有些疲惫的沧桑:“尘——那天已经肆意过了。你——与我——终究……”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我的手颤了一颤,终于还是将他的手放开了。他是对的——我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