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闻大怒;一双手也抖起来。立时就要唤人来去叫王夫人。我忙拦住道:”外祖母这是作什么呢?等会子再问也不迟的。”
然后向弘皙福晋一福道:”福晋的话;我们如何敢质疑呢。只是有一点子隐情还要向两位福晋禀告。”
:”我虽然寄居在此;却并非这家的人。我姓林名黛玉;因父母双亡;外祖母怜我孤苦;因此接我来在此间住些时日罢了。与舅舅舅母虽是至亲;却无论如何也算不得这里的女儿。”
棠儿见是话缝儿;忙笑道:”总不成人家林家的女儿;他贾家要替林家聘了罢?”
弘昼福晋笑道:”既然如此;王夫人这个事只怕就做差了。这个欺逛之罪怕也难逃。”
见我要跪倒求情;棠儿一把拉住我;笑道:”罢了;今儿你们就卖我个人情;就饶了那个王夫人去罢。好歹她也是我妹子的亲戚;真是关了罚了;也扫我的面子不是?”
弘昼福晋笑道:”你的面子我们自然是不敢不给的。如此;也就罢了。”'
我和贾母忙又谢恩。棠儿笑道:”我们也说了一会子话了;不是说你们还准备了极好的戏?”
贾母忙回道:”我们预备了桃花扇。”
棠儿笑道:”听说这个戏是个极有才的才子写的;叫什么孔尚任。最是文才风流;我们爷还提起过他呢。只是这个戏是写前明的事儿。与朝议有碍;所以;虽知有这个戏;并不敢叫到府里头来唱。今儿有福;竟见着了。”
弘皙福晋忙道:”我们听不碍的吧?”
棠儿眼波流动;笑道:”你怕什么?就连老相国张庭玉还听了呢。说是听了无碍话;还要叫皇上听听呢。我们女人家听听怕怎的?”
贾母忙安排下去;一时好戏开场;大家分头坐下。
戏台上锣鼓好热闹;生旦净丑演得实在好看;唱腔也委婉清冽;如同天籁之音。
戏台下看戏的人好心思;各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各自拿了一把劲。总想试出个是非成败。
棠儿只管拉了贾母絮絮而谈;问长问短;我偶尔过去一听;却听贾母道:”玉儿与我的孙儿宝玉一向是极好的。性子也仿佛……。”
转眼又见弘皙福晋将王夫人叫到跟前;面带恼怒;说个不住。虽然听不见说什么;只从王夫人面上那又惊又怒的表情上;已经知道她受了极大的训斥。
再看宝钗母女;面上有些恼怒;有些失望;却依然保持一种平静;虽然勉强了一点儿;可是这份定力依然叫人佩服。
探春把我叫到跟前;低声道:”今儿这戏;好似戏中有戏呢。”
我低声一叹;道:”人生如戏;我们哪个不象是戏子呢?”
说完了;心中一动;不由得大惊。
因为棠儿的庇护;又因为我并非贾家的女儿;我可以逃脱选秀的命运;可是;弘皙与弘昼两个王爷福晋哪里能饶得过王夫人去呢?必然还要补一个人来顶替我的位置。那么这个人;必然是探春无疑了!
那样敏慧美丽的探春;那样心志高远的探春;我如何能让她替了我去呢?不行;还要想一个法子来为她开解远嫁的命运才行。我不能让她”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眼看王夫人冲着我们的方向指点不休;我心中更急;推了探春道:”你去太太那里听听说什么呢?”
探春瞅我一眼;沉静道:”林姐姐;你别为我担心。这里头的事我大约也知道些;为你担心了这些日子。如今好了。傅国舅的福晋肯为你承担;你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就是二哥哥那里;我也放心了。”
她对我淡淡地笑;笑容在如雾的秋末的阳光下;竟是这样的恍惚与哀愁。我心中一阵酸痛。已经滴下泪来;口中喃喃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探春拿了帕子为我试泪道:”就是没有你;我大约也要走这条路了。”
她转到窗前;看到那天尽处;静静地道:”在我想来;就是离了这个家;去了别处;也是早晚的事。我是这个家的女儿;自然得听这个家的安排。若我果然能为这个家承担什么;我也不后悔;我也算是为这个家尽了心了。”
我劝道:”那你也得为自己打算一回啊。”
探春微笑着看着我;道:”我自然是要为自己打算的。你也是知道我的。随遇而安并非我的脾性。我不是迎春那样的好性儿。”
我叹息一声道:”听说;迎春姐姐过得很不好。孙绍祖有时还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