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势便使出了杀招!
众人倏然变色,急急后退,可烈风早已在面上擦出道道血痕。寻常刀法尽是循序渐进,渐入佳境,不然便会劳损筋骨,于修习者有害而无益。玉求瑕自知玉白刀第一、二式无法奈何夜叉,索性便不再用。
旁人有所不知的是,玉求瑕如今可急着带重伤的金乌走,并无与左不正缠斗的功夫。不若起手便使出看家本领,搏个两败俱伤。
左不正面上神情惊变,再不复从容之态。她望着那磅礴汹涌的一刀,仿若望见了崔巍天山上石刻的四枚天师头颅,那石像容颜被第三刀削去,仿若斫天辟地的玄钺所劈砍,至今仍留着天堑一般的深痕。换月宫石林间裂开一道巨渊,第三刀已不再像寻常刀剑一般只能分金断玉、削铁如泥,而是雕凿天地,宛若鬼神而为。
这一刀直截她玉臂皓腕,转眼间便劈裂钢护臂、铁指套,将她整只手削下。可也只是能将左不正一手砍下。这夜叉如有神通,在这第三刀袭来之时低喝一声,五指抓出,撕开轰然烈风,先将玉白刀势消解了大半。此时断了一手,她却也不甚在意,另一手疾出几指,将穴道封住止血。
玉求瑕神色清冷,身上却肌肤皲裂、骨裂声连绵不绝。才一会儿的功夫,雪袍便殷红一片,白纱上红斑点点,玛瑙珠子似的血珠漫溅。他手里的柳叶刀应声破裂,残片化作齑粉碎屑,流泻了一地。
与此同时,心底仿佛有什么碎裂了一般,记忆如冰消雪霁,融散在如潮痛苦里。可就算在这筋骨尽裂的剧烈痛楚中,他坚毅立定,并未退后半步。
左不正捂着流血左腕冷笑:“‘玉碎瓦全’…不过尔尔!”
连这能劈山展石的惊世一刀都尚且未能取她性命,足见此人功力之深厚难测。众人不由得惊惶变色,他们站在旁侧,尚且教这凛冽刀风刮得面上、手足鲜血淋漓,有些功力尚浅的弟子更是被震得心胆欲裂,口中大吐鲜血,就此昏厥过去。
夜叉被一刀结结实实地砍中,却只断了一腕。若是辅以候天楼木部的回春手段,这一腕过后兴许还能接得回去。
此时只听得人群里有人瑟索着高呼:“…接住!”
一条物事忽地飞来。玉求瑕咬牙抬手一接,欲碎的掌心里抓上了一柄雪白长刀。
那长刀鞘身洁白,全无藻饰,却似有霜华流转。玉求瑕缓缓抽刀出鞘,那刀白若新雪,皎似明月,挥动时清影烂银,冰辉映地。
这是天下第一名刀——玉白刀。它出鞘之时,人人屏息凝神,只觉心神皆被那清丽光辉攫去。玉求瑕往旁侧望去,只见钱仙儿气喘吁吁,仍保持着将玉白刀投出的姿势。
钱仙儿与他目光相接,不由得蹙了蹙眉,撇过眼道:“这刀当不得几个子儿,我还你。”
玉求瑕展颜一笑,“多谢,朝奉大人。”
刀刃一翻,似抖落漫天霜雪,寒芒破开沉沉暗色。玉白刀客两手攥刀,银牙紧咬,疾步而进。他在心里默念残缺的心法,破碎的骨血里贯入强横内气,朵朵血花在空里盛放。
夜叉在火海里冷笑着望着他,也扑身而上,利指张开,如电般直插他咽喉。热风掀起白纱,露出玉求瑕怒睁的秀目。他声嘶力竭道:
“第二刀,玉碎瓦全!”
倏时间,尺骨、桡骨咯咯作响,在皮肉中破碎。肌肤上渗出豆大血珠,非人痛楚在身中流蹿。在疼痛之间,他甚而咬碎了半颗牙,白衣化作重重血衣。不待这痛楚稍缓,他又旋身如风,从带血喉中再迸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第三刀,玉碎瓦全!”
两刀齐出,携卷连天烈焰,宛似铺开万丈虹霓。刀光冷冽,恰若素虬凌空。千百条焦木霎时被齐齐斩断,黑板瓦盖摇摇欲坠,任他什么华美花板、茅草屋盖,尽在这两刀之下被齐齐分断,坠入火中,一时间只见火云腾卷,飞灰漫空。
左不正一手翻飞,每一指都凌厉无论,意欲撄锋。可一刀斩落了她肘下手臂,另一刀在她身上劈开一道深深血痕。
接连三刀,出的都是“玉碎瓦全”!
众人被这刀势掀起的鲸波鳄浪震得纷纷跪落在地,骨断吐血的不在少数,就连武无功都不由得拄剑跪伏,调息几番方才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此时天地间仿佛除却玉白刀客与候天楼夜叉,再无一人能毅然站立于此。
玉求瑕双目通红,此时他肱骨、腿骨尽皆折裂,浑身殷红,每动一下都似有血泉奔涌。他从未如此接连使过杀人刀招,此时虽贯气入骨脉中,却摇摇欲坠,垂死旦夕。
刀客摇晃着架起玉白刀,血水从刀刃上淌过,染红了明镜一般的寒锋。即便如此,他还是抬起两目,望向与自己一般遍体鳞伤的夜叉。
他从染血喉中挤出声音,嘶哑地道:
“……第四刀,玉碎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