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床单上的水渍,慢慢变得温热。何家好痛叫着,带着哭腔,他意识已经十分恍惚,只能看见陈若渴盯着他的眼睛,那么古怪地专注。陈若渴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怎样都不肯放开他。天花板变得很远,何家好抓着陈若渴的脖子,最后疲累地叫了一声:“陈若渴,停一下。。”
第二天何家好醒来的时候,地板上的玻璃水杯已经不见了。陈若渴穿好了衣服,有点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何家好坐起身,眯着眼睛。昨晚喝多了酒,又差不多只睡了半晚,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是肿胀的。
陈若渴听到动静,转回头,但是看了何家好一眼又避开了眼神。大卫来之前,他们就在房间的两端坐着。陈若渴后来匆匆说了声:“车在楼下,我下去了。”
他坐上车的时候,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他把何家好强了。何家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陈若渴靠在车后座,觉得头很痛很痛。他有多喜欢何家好,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糟糕。那么糟糕坏烂的一个人。他不知道何家好以后还会不会肯再见他。
整整一天,工作的时候,陈若渴都没在状态。大卫小声问他是不是药没吃。陈若渴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点开何家好的肥兔子头像,又关掉。
傍晚的时候,陈若渴坐在家里的水族箱边上,看着新换的金鱼慢吞吞地游来游去。他感觉很糟糕,像被怪兽咬掉一半身体的病患,内脏都在空气中无处安置地晃荡。他真的很喜欢待在何家好身边。他觉得百好香喷喷的后厨,像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避难所。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那天很晚的时候,何家好在百好后厨收到陈若渴发过来的讯息,他说:“真的对不起,我还能不能继续和你做朋友?”
何家好站在烤箱边上,忘了要设定温度。他的脖子上还有大片的吻痕,一整天又痒又痛,何家好觉得自己遥远地倾慕着陈若渴的这几年就是这样,又痒又痛。他摁下了烤箱的开关,新做的面包开始在烤箱里被加热烤香。温度如果过高,面包会硬掉,烤太久,面包会烤焦。何家好知道,烤面包也需要适宜的时间和温度,每个人也有他适当的位置。他的最佳位置,可能只是在陈若渴几百万分之一的列表里等他更新最新近况,或者是做他电话里的朋友。
深夜返回租住的公寓的时候,何家好打开自己的房间门,门背后除了《杀死谣言》的剧照,上个月还贴上去了《牡蛎》的海报。两个陈若渴盯着何家好看。何家好朝他们笑笑。
第20章蝴蝶飞不过雪线(一)
何家好看到剧本的结尾写着:蝴蝶能够飞行的最高海拔是5。791千米,是可以飞过雪线的。他合上了本子,回复花姐说:“我现在只知道怎么做菜,真的不想演戏了。”
他挂断电话,坐回了办公室的旋转椅上。那晚之后,他和陈若渴没有再联系过。陈若渴再没打电话过来,何家好没有复他讯息。他继续翻着剧本。本来花姐找他演的也就是个很小的配角,男主角的大学同学,三四场戏的事。何家好把剧本放进了抽屉里。
因为那天没陪安楚楚过生日,何家好重新包了一个ktv的豪华包间给她补过生日。那个樱桃小丸子蛋糕放到第二天已经冷硬。何家好还是买了一个带过去。安楚楚又叫了一帮同事朋友。何家好挤过卡座上的人,把蛋糕放在了安楚楚眼前。
他还是不知道,在ktv过生日有什么好的,音响吵人,互相说话都像在吵架。安楚楚举着麦克风,吼着歌。她要拽何家好起来一起唱,何家好的领子被她拽开,安楚楚看了眼何家好脖子上一点一星的紫红色吻痕,松开手又自己跳来跳去唱歌。
晚一点,何家好说:“我先回去了,便利店阿婆还等着我下班。”
安楚楚喝得醉醺醺倒在他身边,搂着何家好说:“何家好,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何家好愣了下,说:“没有。”
安楚楚晃晃他说:“谁能和你谈恋爱,都是他的福气,知不知道,我的好朋友何家好超级好。”
何家好掰着她的手,安楚楚嘴里满是酒气,喷得他满脸都是。何家好无奈地任她靠着,眼睛盯着大屏上的古早mv发呆。何家好突然想到,他也确实该谈恋爱了。接手饭店这几年,几乎都在忙着经营饭店,还没认真想过是不是自己应该谈个恋爱。
安楚楚嘟嘟囔囔地问:“哎,你到底喜欢怎么样的?”
何家好脑子里闪过十九岁的陈若渴的脸,他永远的初恋,他们做过所有的第一次。他喜欢怎么样的,是那样沉默寡言,跟在他身后陪他逛遍整个无聊小镇的那种人吗?
何家好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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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渴说:“不知道。”
工作室把行程安排拍在他眼前。《蝴蝶飞不过雪线》因为大部分的戏份需要在国外进行,会耽误掉陈若渴很多活动安排。经纪人问他:“你知不知道你不年轻了,一直没有曝光随时被这个圈子吞掉。”
陈若渴耸耸肩,说:“不知道。”
最后,陈若渴和工作室相互做了妥协,行程安排出来的时候,大卫看着日程表,问陈若渴:“他们当你是二十四小时不用睡觉吗?”
陈若渴想差不多是事实啊,他确实不睡觉。《蝴蝶雪线》的拍摄几乎是硬生生插进了陈若渴接下来几个月的安排里。所以每次他都是上戏前一秒赶到片场,结束立刻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