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美杜莎一愣,笛声戛然而止,她眼看着八戒听着笛声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懒散猥琐的表情,嘴里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没想到这无声无息的一招还是被他躲了过去。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只见八戒仍旧闭着眼,不过脸慢慢转向了美杜莎,美杜莎纳闷了,难道能看到我,明明闭着眼呢。于是便快速移动起来,一边还不忘又吹起了笛子。笛声一响,八戒又感受到笛音的诱惑,不过他现在已经有了经验,没有轻易沉沦下去了,不过也得运功抵抗。另一头,笛声还在指挥着那一群蛇,眼见蛇浪翻滚的越来越厉害,猛然间一起暴跳起来,冲着八戒就来了。
八戒的天眼看的清清楚楚,不用睁眼,大袖一挥,一个360度转身,身上银光闪动,铁皮战甲已然现身。与上次的软甲不同,此次现身的是一套银盔银甲,亮银闪闪,灯光下耀眼夺目,身后还披着一件猎猎作响的斗篷,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双目虽闭但一双眼睫毛像门帘似的,脸上一脸平静的表情却是不怒自威,就连那个猪拱嘴,此时也露出两颗獠牙,平添了几分霸气,全然看不到平日里那个呆头呆脑的窝囊气。就连云头上的悟空见到也难得赞了一声:“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不是八戒,倒似天蓬。”
此刻八戒一挥手,把身后这件斗篷祭了出去,手掐法诀,又施展出袖里乾坤的大招。八戒当先锋打头阵时便是用这一招破了天网的防空导弹,而且那时还没有铁皮战甲。此时有了铁皮战甲加持,威力更甚,那斗篷在空中遇风便长,像济公的袈裟一样,顷刻间变得遮天蔽日,场内顿时漆黑一片,如同冒出一片愁云惨雾一般。那斗篷迎着漫天蛇雨就转了起来,一条条来势汹汹的蛇尽数撞在斗篷上,就如泥牛入海,只要挨着斗篷便再也出不来了,只一个来回,便被八戒的乾坤袖收的干干净净。那斗篷收了蛇群,卷成一个筒,一边往回飞一边变小,等回到八戒身前时,已经和正常斗篷一般大小了,只见那斗篷不停往外鼓动着小浪花,好似地狱冤魂池里那些像外溢逃脱的冤魂,那是蛇群在斗篷里疯狂地蠕动着想要冲破。这若是寻常的斗篷,无数蛇牙这么撕扯早就七零八落了,不过乾坤袖加铁皮战甲却哪是这么容易被破的。八戒手结法印凌空打在斗篷上,斗篷便安静了下来,然后催动口诀,不消一时三刻,斗篷里的群蛇都化为了脓水,自己在空中抖了三抖,然后飞回来又重新披在了八戒的身后。
美杜莎眼见自己的群蛇大阵又被八戒轻轻松松给破了,破的连灰都不剩,指望它们再回到头上是没戏了,没着急和八戒打架,轻轻晃动了她那光秃秃的脑袋,凭空又出现了一头茂密的秀发。这次是真正的秀发了,不再是吐着信子吓人的蛇发了。
八戒闭着眼睛看到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发笑,暗自道:虽说是个不懂世间真情的机器人,却还在意自己的容貌,真是搞笑。
美杜莎并不知晓八戒这些小心思,她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并不是为了谁。等头发长好了,八戒转过脸,依旧对着她,说到:“你就这些本领吗?净是些鸡鸣狗盗的伎俩,如何和我天蓬元帅对阵?”
美杜莎并未理会,反倒说:“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敢睁眼看我了?”
八戒嘴角一动,说:“我若睁眼就怕你看不到我了。”
美杜莎心说你都被我石化两回了,虽说现在不睁眼就能看得见,但是只要睁眼了你还得中我的招,嘴上回到:“可不是呗,前两回我也看不到你了,都变成灰了,可不是看不到。”
八戒听闻此言,知她是在故意激他,只为再次施展眼波攻势,于是不再多言,原本闭目相对,猛然间双眼陡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美杜莎。美杜莎没想到八戒竟然真的睁开眼了,还这么直接的四目相对,心头一阵欣喜还未涌上,就觉得眼前突然一黑,四周的声音也全都不见了,仿佛堕入无声无光的无间空间之中,连带着所有的想法也都消失了,就像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存在,变成了一个“空”。又仿佛她是这个空之外的一个空,俯视着这个空,感受着这种无牵无挂、无附无着、无施无受,却又好似无所不在、无所不是。既不存在,又无所不在;既什么也不是,又无所不是。我既万物,万物非我。
美杜莎在这种不可描述的状态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在,一股看不见的能量游走在四肢百骸,无比畅快。她平日里都是根据天网的指令完成指定任务,不管是行动还是思考都是按照要求来的,无需太多思想,更兼没有情感,生活还是生存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想过更多的事儿。虽说简单,但始终有一种无形的束缚,这种束缚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不过此刻堕入到这个无间空间,在这种空的状态下,她感受到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强烈对比。
这种状态不知道维持了多长时间,在这里,时间的概念也已经模糊了。某个时点,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无所不在四面八方的痛,分不清哪个部位哪个方向的痛,仿佛把她往里狠狠地挤,挤成一个点,又仿佛把她往外狠狠地拉,拉成一个无比巨大的片。她张大嘴巴拼命想喊,却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整个世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她突然想起来,她为什么会感到疼痛?她是一个机器人,从生产线上下来就没有痛感,哪怕断胳膊断腿,也只是重新装一个就好了,从来不会感到疼痛。
她感到愤怒了,就算一个音符也喊不出来,她还是张大嘴巴拼命喊着。突然间,她听到自己的喊声了。那巨大的喊声吓了她自己一跳,她觉得自己的音频超出了接受器的承受范围,也就是说自己的耳朵被自己的声音震聋了。那像是要震破苍穹一般的喊声被自己一吓,戛然而止了,但是喊叫虽然停止了,声音却没有停止,无数的声音在一瞬间涌入到她的脑子里,好像不用经过耳朵就直接冲进脑子里。无数的声音,风声雨声读书声,哭声笑声吵闹声,雷声涛声雪崩声,山谷里树木倒塌的声音,大洋上冰面破裂的声音,机器的轰鸣声,汽车的喇叭声,蚂蚁搬家声,地铁里人群拥挤的声音,群臣山呼万岁的声音,打电话的声音,觥筹交错的声音,菜市场的声音,比赛场上的声音,枪弹出膛的声音,炸弹爆炸的声音,下雪的声音,云朵漂浮在空中的声音,无数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全在这个时间涌进了她的脑子里,全部打碎成了一个个音符,刚刚还寂静无声的世界一下子无比吵闹。然后在下一秒钟,所有声音又全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又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中。
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对强大的未知力量的恐惧。
在恐惧之中,她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脚,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一阵耀眼的亮光。她感到眼睛被亮光刺的很疼,下意识伸出手挡住眼睛,却感到手臂传来更剧烈的疼痛,原来之前的疼痛不是虚假的。
她的眼睛适应了,她四下张望,看到八戒还在原来的地方,一动没动,她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我看见你了。”
八戒说到:“看见我的不是你。”
原来,美杜莎经历的这些,在八戒和其他众人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除了八戒和美杜莎,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美杜莎虽然经历了,但是也是懵逼的。她不知道,八戒的天眼除了可以作为一个通晓天地万物的装备,亦是可以作为主动攻击的武器,就如同她的眼波武器一样,而既然称之为天眼,其威力远大于她这个凡夫俗子的。
八戒知道她前两次顺利得手,对这个武器十分倚重,便将计就计,趁其不备,运用天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美杜莎的眼波遇到凡人的眼波,可以将凡人眼波量子同质成硅基的,但遇到天眼的眼波,同样是量子同质,但却是她的眼波被天眼同质了。不过,她并没有被完全同质,只是被同质了一部分,她的身体仍然保留了硅基生命的状态,不过多了很多碳基生命的特征,比如她再也不是对疼痛毫无感觉了。按照远古人类中某些部落神话的说法,她现在已经从一个神变成了半人半神。
所以八戒对美杜莎说看见自己的不是她,指的就是现在的美杜莎已经不是刚才那个美杜莎了,从外表看没有二致,实则已是完全不同。
美杜莎最强大的武器被八戒破了,不过并未手忙脚乱,稳住心神,伸手从身后抽出两把宝剑,对着八戒遥遥一指,说到:“既然如此,那便真刀真枪打一架。”说罢,晃动手中双股剑,直奔八戒而来。
八戒一见美杜莎杀来,便把九齿钉耙横在身前,全神贯注盯着美杜莎。只见美杜莎速度极快,那两条大长腿不像人类跑步似的抡圆了,倒好像蛇一样来回摆动,路线飘忽不定,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跑着跑着,冷不丁对着八戒射出一梭子。
不待八戒做出反应,身后的斗篷一下子把八戒卷了进去,子弹尽数打在斗篷上,这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就威力而言不敌其他枪炮,全部被斗篷兜住了。紧接着,斗篷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从洞里伸出九齿钉耙加强版,对着奔跑中的美杜莎就是一炮。八戒笑呵呵地说:“小样,没想到吧,你猪爷爷我也是有炮的。”这一炮着实吓了美杜莎一跳,不过她身形敏捷,又在高速移动中,这一炮也就是威慑威慑,想打中很难了。于是美杜莎跳开去,回了一梭子。八戒根本不用管美杜莎那挠痒痒一般的小枪子儿,美杜莎也不怎么在意那隔三差五慢吞吞来一发的欢迎礼炮,距离就在双方你来我往的热火朝天的交往中越拉越近,终于,双方迎来了一触即发的激动人心的时刻。
美杜莎冲到八戒面前,借着极速冲刺的势头一个毒蛇吐信,手中双剑扎向八戒面门。八戒见她来势汹汹,一个拧身再后撤,手中钉耙画了个小圈来了个格挡,顺势从身后抡起冲着美杜莎就钉了下去,反守为攻,这一下要是钉实了,保准9个透明窟窿,还能把美杜莎结结实实钉在地上。
美杜莎双剑走空,见九齿钉耙拦腰就来,招式已老,来不及变招,当下身形一变,全身像没有骨头一样,扭出了一个巨大的波浪,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正好躲过了八戒这一击。然后头也不回,反手一个拦腰斩,就要把八戒裁为两节,带动身形回转,另一只剑从上而下来了个银河落九天,这两下一横一纵,大开大合,气势磅礴。
八戒没想到小美居然用这么一个不是人的招数招架了过去,不过他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不是人的对手也对付了不少,虽然很多回都是跟在悟空后面打酱油的,但是毕竟见多识广,所以见怪不怪。他双手持耙竖在身前,一个回旋身用耙杆挡住拦腰一剑,然后一发力荡开那支剑,耙头再一搅一挑,架住劈头一剑。这劈头一剑被架住后,剑身正好卡在钉耙的齿里了,八戒嘿嘿一乐,后手一晃,像摇拖拉机似的,那耙头就像风车一样转了起来,这一下小美要不松手要不剑断,反正这支剑是保不住了,这是九齿钉耙一个独门秘籍,夺人兵器屡试不爽。
小美只觉剑把在掌心飞速搅动着,索性一掌把剑拍出,八戒以为她弃剑要逃,刚想说几句风凉话,只见那只被钉耙夺来的剑忽地变成了一条蛇,顺着钉耙的杆打蛇随棍上,奔着八戒双手就游过来了。
八戒一看,怎么,又来,真是蛇蝎心肠啊,只得把钉耙往地上一扔,小美以为八戒要缴械了,正想出言讥讽,只见八戒纵身一跃,跳到半空,变成一只丹顶鹤。小白龙在上面看到,笑着对悟空说:“二师兄连变个形都要肤白貌美大长腿。”这鹤生来长腿长嘴,对付蛇最是轻而易举,一爪就把剑蛇连同耙杆牢牢抓住,那长长的尖嘴跟锥子一般就冲蛇的七寸扎了过去。
小美一见八戒变了个蛇的克星,急忙变招,剑蛇呼啦一下散成一堆小蛇,从丹顶鹤的爪子中溜走了,等逃出生天,又汇在一起合成一把剑飞回到小美手中。
那丹顶鹤只觉爪中一空,一嘴啄下去,当的一声直接啄到耙杆上了,看着剑蛇不见了,八戒变回猪形,一手拎着钉耙,一手揉着嘴巴。
两人这一开场,有远程,有近战,有变形,寥寥几招,都知道对方不是泛泛之辈,不是好对付的,于是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美把两柄剑插在地上,伸手从身上掏出一个,头巾,把头发盘了盘,用头巾扎好,然后整了整衣服,提起剑。对面的八戒见状,把钉耙靠在肩上,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两手使劲儿搓了搓。对面的小美十分鄙夷且嫌弃地瞪了八戒一眼,八戒一看,呵呵,一使劲儿,又吐了口痰,然后耷拉着脑袋,正眼都不瞧她。
小美一看八戒故意挑衅,也不废话,拎着剑冲了上去。刚冲到近前,手中的剑刚举起来,忽见八戒大手一抬,大喊一声:“等等!”小美一个急刹车,问到:“怎么了?”八戒抬起头嘿嘿一乐,说:“咱打了这么久,有点饿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吧。”
此言一出,场内场外全被雷倒,小美说:“咱俩在打仗啊,你还要吃饭?要不要给你点一桌。”八戒说到:“打仗归打仗,吃饭归吃饭,打仗也没说不让吃饭啊。不用点餐,我自己带了馒头。”
小美以前打仗从来没遇到这种选手,回头望了望离梦,离梦也没想到,比赛规则里确实没说不让中场休息补充能量,她跟悟空谁也没有提,估计谁也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干。于是离梦点了点头,让小美撤下来,然后一挥手,一队小机器人就冲到小美身边,嘁哩喀喳搭起一座保养站,给小美补充能量块,换换机油,做了个全身保养维护,还有几个机器人在小美身上扎起了针灸,然后通上电,缓解小美全身疲劳。既然你要补充能量,那我们也好好补充补充。
那边八戒见小美同意了,撤了铁皮的战甲,从自己那宽大的僧袍里面掏出一个口袋,里面有馒头有水,找了棵大树的树荫,靠在树上,一口一个大馒头。小白龙一看,对悟空说到:“我去给二师兄送点咸菜。”被悟空一把揪住,斥道:“他一个人丢人就够了,你可别再去丢人现眼了。”
八戒一口气吃了十几个馒头,站起来,拍拍手,这些也只够个半饱,但也够了,马上还得打架呢,吃的太饱对肠胃不好,只能垫吧一口。
小美那边一看八戒站起来了,抓紧时间结束了保养疗程。小美十分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心说:这御用的疗养就是不一样,果然效果非凡,领导们真会享受啊。心里这么一想,看对面八戒的样子也没那么猥琐了。没想到八戒站起来没有动手的意思,在那又是扩胸运动,又是弯腰运动,好好舒展了一下身体,把小美给气的,早知道就多做一会儿保养了,这么一来看八戒又没那么顺眼了。
等八戒做完第八十套广播体操,才咧着嘴对小美一笑,说:“女施主,我可来了啊。”小美没好气地说:“来就来呗,废话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