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陈斯年,手里连一个卫的兵力都没有,如何与朝廷抗衡?彻底惹怒天子,不是以卵击石吗?元栩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认为天子是将他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得了心病,才会什么事都与之联系在一起,“除非他想飞蛾扑火。”
陈述白抬手摁了摁眉骨,他也只是猜测,但这种阴损的法子,总觉得与陈斯年有关。
陈斯年确实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
“陛下觉得,陈斯年会起兵造反吗?”
“他没有多少兵力,最多就是手底下的人能干,再握了几个有用的朝廷人脉,搅弄混水罢了。”
“那陛下何必对他耿耿于怀?”
陈述白摇摇头,眸光幽远无波,自己和陈斯年太像了,狠辣,善伪,习惯操控人心,不念亲情,如同一个暗影,笼罩在心头。
这样的人,是有能力夺嫡的,只是天时、地利、人和上欠缺了一些。
若当年没有凤命一说,陈斯年就不会受先帝忌惮,也不会拿不到兵权,若一切轮回,或许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
夜深人静时,偶尔会梦见陈斯年,他们一个站在顶峰,一个隐于暗处,一个道貌岸然,一个奸诈恶毒,真的很像同一个人在不同处境下的处事风格。
可每当迎来晨光时,又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人,至少自己光明磊落,夺嫡就是夺嫡,不会搞些小把戏。
元栩走到陈述白身后,抬手为他按揉起两侧颞颥,“陛下既然忌惮他,为何不放饵诱他现身?”
陈述白闭上眼,“不是试过了么。”
连孪生妹妹都不在乎的人,还会在乎谁?谁又能充当这个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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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天牢内,任凭大理寺官员如何审讯,庞六郎就是不说出指使他的人是谁,大将军府上下几百人也因此受到了严厉盘问,连婆子、马夫都不例外。
庞家夫妻被囚于天牢,庞诺儿和其余庶女被扣在慈宁宫,大将军府一日之间遭遇突变,令人唏嘘,幸好太后护驾有功,才给庞家在天子那里挽回了一点余地。
殊丽听说刺杀一事后,感觉整个后宫都充斥着庞诺儿的哭声,可没有人会同情她。
木桃缠着布条站在月门前,转眸看向一侧的殊丽,“姑姑,你觉得庞六郎是被人教唆的吗?”
不知怎地,殊丽眼前总是闪过那个神秘莫测的画师,可没有证据,画师又替她解过围,实不该凭空揣测。
是以,当晚守夜时,殊丽拦下了向天子回报审讯结果的大理寺官员,向他询问了大将军中是否有一位身份为画师的盲人。
大理寺官员茫然地摇摇头,“府中没有这个人。”
殊丽诧异,“您是不是没记住?”
毕竟,在大将军府打杂的仆人极多,身份各异。
大理寺官员斩钉截铁,“仆人的身份,我们都过了一遍,的确没有你说的人。”
深夜,陈述白研究完大将军府的人员名单,划了几个入府不到一年的仆人,让冯连宽送回大理寺,“对这些人严加审讯,探查清他们的身世经历。”
冯连宽躬身退下,殊丽拿过一件氅衣披在陈述白肩头,“陛下保重龙体。”
从回到寝殿,陈述白就一直沉着眉,面上没有和悦,他系好氅衣起身道:“跟朕去一趟慈宁宫。”
月明星稀,殊丽提着宫灯走在陈述白斜前方,单薄的背脊被夜风吹得微微发抖。
蓦地,肩头一重,她扭头看去,拿给天子的那件大氅已然披在了自己肩头,氅衣太长,拖在地上,“陛下?”
随行宫人众多,穿得都很单薄,唯独自己被另眼相待,总归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