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她没敢揭破——若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他的爱意能维持多久?
徐赫瞪视眼前清丽绝俗的娇颜,负气道:“你恨我。”
“也许,恨过。”
“比恨更可怕的是——恨过。”他搓揉脸面,沮丧得无以复加。
恨过,放下,就不在心上了。
静默半晌,阮时意柔声劝慰。
“三郎,我曾视你为全部,堪与天比。天塌了,我只能靠自己,久而久之,能剩几分念想?”
徐赫眼眸泛起水雾,艰难启齿。
“阮阮,我依然视你为全部,自始至终。”
微微颤动的话音,如飘羽回旋,落在她心头紧绷的孤弦上。
心瞬时软了三分。
徐赫窥见千载难逢的良机,深深呼吸,鼓起勇气,展臂前行,意欲狠狠将她揉进怀内。
阮时意心跳一凝,脚下纹丝未移。
眼看只差不到两尺,忽有一物自远处树上破空飞来,正正砸落在徐赫足尖前半寸。
一枚圆石。
徐赫顿时如炸毛的猫:“阮阮!你手底下的丫头太放肆!”
阮时意啼笑皆非。
居然忘了!徐明裕让静影贴身守护她这老母亲,其中一个要求是——绝对不允许任何男子触碰她。
是以静影虽奉命远离,却时刻防范“书画院先生”对自家主子图谋不轨。
尴尬气氛于缄默中酝酿。
徐赫恨得牙痒痒的,满腔柔情被石头砸得七零八落:“你倒是给个话儿呀!”
阮时意目视他气鼓鼓的样子,越来越不确定,有着心理年龄落差和悠长岁月鸿沟,他们能否和睦共处。
应允他,有违本心;拒绝他,于理不合。
左右为难之际,适才女学员对他的溢美之词飘渺而来。
阮时意慎重开口:“三郎,你尚有更多选择、更广阔的天地。”
“没有你,我在广阔天地间孤独终老,有!何!意!义!”
徐赫终归处于火气旺盛之龄,被她四两拨千斤的话语一激,登时要炸了。
阮时意心底蔓生出淡淡薄凉——她老了,他却还没长大。
“三郎,人生在世,所做选择都是赌,总得有胜负输赢。譬如,我嫁给你,换来半生寡居,但在绝境中培育了优秀的儿孙,我没后悔;譬如,你婚后潜心作画,获得高超技艺和非凡眼界,为此失去与家人团聚的时光……
“咱们做选择前未必稳操胜券,未必通晓得失,未必如愿以偿,只能愿赌服输。现今世道大不相同,你不妨适应一番。我能予你应得的好生活,让你衣食无忧、随心所欲,但认亲也好,成亲也罢,先缓缓,免得你遇到更适合的佳人时,又心生悔意。”
徐赫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灼烧。
“几个意思?你就这么着急把我推给别人?还想拿钱打发我?阮阮,你究竟当我是谁?徐家最多余的人?是徐太夫人、徐首辅、徐首富、赤月国王后的累赘?
“我徐赫虽无职无爵,未提枪上马,也非治国之才,可我不会饿死街头!更没打算向你们母子讨还什么!你怕我扰了你们的美满幸福,不让我认亲,又不肯和我一处……好!我成全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