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逸一把将她推开,冷冷地道:“复仇是我的使命,就算不为亲人,那风家大大小小百余口无辜的性命,就白死了不成?如果凶手杀了人还逍遥法外,还有何天理可言?我是替天行道,你勿需多言。”他差点又动摇了,为何他的伪装在她的温柔面前总是不堪一击。
“你会后悔的。”兰沁轻声说着。
“后悔?我还不知道‘后悔’怎么写的。”他一脸不屑。
“我也不希望,但是……”兰沁无语地看着天空,苍天也无语。爷爷的死让一切隐藏的矛盾暴露出来,这矛盾改变了她、逸和所有的一切。
一切都在变,当年血洗风家的盗匪也变了。
他们大多金盆洗手,成为老老实实的良民,相互之间也少有往来。有的是富甲一方的财主,铺桥修路,开棚施粥,在乡里也有不错的口碑;有的招徒设馆,自成门派,在江湖上也有些份量;有的回家老老实实地娶妻生子,给父母养老送终,任谁也想不到当年,轰动全国的苏州首富灭门惨案,就是那些个成天笑呵呵的街坊、邻居干的;也有的重操旧业,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但全部散落在长江以北,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逍遥了十余年,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当年因为疏忽而留下的风家孤儿,如今已长成为一个索命的阎王。
早在四年前,风清逸就把一切调查好了,没有漏掉一个。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除了和兰夕生有约在先之外,还在于他的暗地布署,他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他要像猫抓老鼠一样,把他们耍得筋疲力竭,再给予致命一击。
于是,两三年间,很是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像河北保定赫赫有名的“四方镖局”,在给京城富豪张家保的五万两黄金时竟大意失荆州,五万两黄金在途中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报了官,最后在“四方镖局”的一个分局发现了这批黄澄澄的金子。从此“四方镖局”的声誉急转直下,生意一落千丈。一日,仆人发现镖主服装整齐地吊死在自己房中,死状极其恐怖。据其留下的遗书称是自己“一念之差,害了整个镖局,无颜存活于世上,以死谢罪”。太原府有一个叫“侯门”的门派,当家的人称为“孙善人”,很是得当地人尊敬。这不仅因为他一套猴拳打得虎虎生风,门中弟子如云,更因为他对自己家中偏瘫多年的糟糠之妻不离不弃,相濡以沫,且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谁知一日被人发现一丝不挂地死在“倚翠楼”当红花魁天香房里,天香不知所踪,成为一无头公案。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疑为情杀,引得同道中人唾弃不已,直呼败类。“侯门”弟子皆引以为耻,纷纷另谋出路,一个门派就这样凋零了。最为离奇的是沧州城外六十余里有一名为“黑风崖”的地方,从十余年前就聚了一窝强盗,干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附近村民和过往客商无不对其恨得咬牙切齿。可“黑风崖”易守难攻,朝庭剿了几次都铩羽而归,奈何不得,成了当地的一颗毒瘤,皇帝心头的一根芒针。不料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被夷为平地,一窝子土匪无一幸免。当地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称是“天谴”,地方官则八百里加急往京城报这一喜讯去了。其他的诸如因经营不善导致店铺破产倒闭、财产充公,或是意外身亡,或是突然暴毙,以及因过余苛刻导致下人报复等等,都因为太过寻常,没有引起人们怀疑。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说一阵就算了,谁会吃饱了撑着,去追究这些事情呢?更何况这些事情风马牛不相及,即便是有官府介入,也没将它们联系起来。
这一切都是风清逸在幕后指挥的,聪明如他,每一件都做得干净利落。他对结果甚为满意,也大致知道了当年的一些经过。而这些,他准备将这些年所受的苦痛,全部加诸在当年的刀疤脸陆刚义身上。
陆刚义,原名陆老虎,十三年前靠贩马起家。因和黑、白两道均有往来,生意拓展得极快,现在已是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再过一月,便是陆刚义,不,陆老虎的五十大寿。呵呵,到时,我可要送上一份厚礼,相信你会大吃一惊的。看着手下留下的资料,烛光下的风清逸脸上浮现一个残忍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谁?”一声轻微的声响让他警觉起来。
“是我。”兰沁见躲不过,只得从窗外跃进来。
“你来做什么?”风清逸厉声喝道,想到刚才布署的计划可能被她听到,他就极端不快,那太血腥,太残忍,他更怕她由此对他心生鄙视。
“我……是想来问一下你,你的计划进展得如何了?”兰沁咬着唇道。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他冷着脸。
“逸,冤有头债有主。那陆老虎是罪有应得,可他家的仆佣是无辜的,他的妻妾子女也不知情,你不能滥杀无辜。”他的计划便是要血洗陆家,她不要他变成一个嗜血的人。
“哼哼,你倒是会为别人着想。”他阴郁地盯着兰沁,心中有说不出的愤怒,“你知道我家当年血流成河的样子吗?墙上、假山上、花木上,到处都是斑斑的血迹,一夜之间,天地失色,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们是无辜的。”
“难道风家百余口性命就活该被杀吗?”
“那你这样与那班强盗何异?”
闻言,风清逸心头“腾”地升起一把火来,不带任何感情地说:“这是我风家的事,无需外人过问。”
“如果我硬要管呢?”兰沁脸色苍白地问。
“休怪我手下无情。”
兰沁闻言僵在那儿,好一阵子才道:“我们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原来爷爷早算到这一天了。那时她还不知道报仇到底有多血腥,才会答应爷爷能劝即劝,不能劝便随他。是以这些年来她对他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千不该万不该是自己好奇,偷偷地听了他的计划后,才知道竟要赔进那么多人命。爷爷啊爷爷,你早知我不会坐视不管,才会要我不介入这件事来。可是,即使不因为那些无辜的生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逸双手沾满鲜血啊。”
看着兰沁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风清逸继续地说着狠话:“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
“因为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