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就小鸟吧。”布莱克慢慢凑上来,看着那些疯狂的笔迹,“你怎么懂得作曲呢?”
“主要是它们作的,我只是增加一些变奏而已。”
“瞧你这股自负的劲儿,鸟类学家知道了一定恨死你,非把你批臭不可。你以前尝试过作曲吗?”
“没有,”他的手指上下翻飞,迂回旋转,在桌面上摩擦,“今天才开始的。”
“你这是在抄袭那些唱歌的小鸟,你当然心知肚明了,对吧?”
“借!布莱克,是借!比如说一个挤奶女工在黎明时分一边工作一边唱歌,要是她哼哼的旋律有幸被法国作曲家柏辽兹借用,嘿嘿!又比如说,如果捷克音乐家德沃夏克听到一个弹班卓琴的南方佬弹《念故乡》,就把这一段偷去补齐了《新世界交响乐》,为什么我就不能够织一张网捕获几个音符呢?好了,乐章终结!大功告成!帮我起个标题吧,布莱克。”
“我?我可是五音不全哪。”
“叫《皇帝的夜莺》,如何?”
“俄国那位斯特拉文斯基用过了。”
“《群鸟》?”
“那是希区柯克的电影。”
“该死的!这个呢—《困在镀金鸟中的约翰·凯奇》?”
“英明啊!可惜没人知道约翰·凯奇是谁。”
“嗯……这样的话……我想好了!”
然后他写道:《喜鹊四十七,烤在一张馅饼里》。
“你说的那个应该是黑鸟。还不如用约翰·凯奇算了。”“别废话!”芬特里斯拨通电话,“喂,是威利吗?能过来一下吗?对,一件小活儿,交响乐方面的项目,是帮一两个朋友联系的。你们交响乐团通常是怎么收费的?是吗?可以啊,那就今晚见吧!”
芬特里斯挂了电话,抬头凝视着树顶,眼神中充满了惊叹。
“接下来会怎样呢?”他喃喃自语。
一个月后,这部作品的名字被精简为《喜鹊四十七》,由格兰代尔室内交响乐团首演。演出后全场起立鼓掌,评论界好评如潮,这个结果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芬特里斯喜极忘形,全情投入地参加各种演出,大型的、小型的,交响乐团、歌剧表演,只要是演出邀约就来者不拒。这几个星期以来,他每天都听着树上小鸟的奇特合唱,却什么也没有记下来,因为他想观望一下,看看这个“喜鹊”实验的奇迹能否被重复。这段时间,好评如暴风骤雨般袭来,乐评人上蹿下跳地争相赞美。于是芬特里斯知道了,这时候应该乘着东风未尽,再接再厉。
于是,新的作品陆续面世了:《翅膀》《飞翔》《夜唱团》《幼鸟牧歌》《巡逻在拂晓》,每一曲新作品都受到一轮全新的热烈吹捧。乐评人对优秀的作品总是恨之入骨,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一致给予好评。
“到现在,”芬特里斯说,“我应该早已嚣张得众叛亲离了,可是全赖那些小鸟警醒我保持谦虚。”
“还有就是,”布莱克坐在树下,等待着小鸟用歌声为他们祝福,继续奉上神赐的音乐作为精神食粮,“你该闭嘴了。那些又笨又坏的作曲家很快就会蜂拥过来躲在树丛里面,一旦他们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就要变成明日黄花、过气的小贼。”
“小贼!天哪,说得好!”芬特里斯大笑道,“小贼。”
谁料他们居然一语成谶。
凌晨三点,芬特里斯往外瞄了一眼,竟然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高举双手,拿着一个手持磁带录音机,一动不动地站着,嘴里轻轻地吹着口哨,扮作鸟鸣。眼看这招不灵,这个若隐若现的小贼试着扮鸽子咕咕叫,然后扮黄鹂、扮公鸡,还手舞足蹈地转圈。
“你去死吧!”芬特里斯扑出去,发出霰弹枪声似的一声怒吼,“何方小贼竟敢擅闯老子的花园?是沃尔夫冈·菩劳蒂吧?沃尔夫冈你出来!给我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