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渔家妇人背着鱼篓走来,从怀中取出一包草药,“刚刚托人给采的药,待会把你脚踝上的药换掉,如此能好得快一些。”
林慕白颔首,“谢谢大姐。我叨扰了数日,敢问大姐,何时才有人进城呢?”
渔家妇人放下鱼篓,和善轻笑,可这笑似乎带了少许苦涩与无奈,“好像明日会有苏家人来收鱼货,到时候我给你们托一托,八成能答应送你们进城。”起身,轻叹。
“怎么了?”林慕白不解。
“没什么。”又是一声叹。
她这脚踝好了不少,明日大抵能自己走,就是走不远,也走不快罢了。走太快,还会有些疼,伤筋动骨一百天,疼痛是难免的。
到了夜里吃饭的时间,林慕白察觉渔家夫妇似乎有心事,连带他们的儿子——小豆子也跟着不说话。平素有说有笑,如今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今日的渔产不好?”林慕白问。
渔家妇人摇头,“没有,就是觉得累着了。林姑娘,你们吃了饭就赶紧去休息吧,明日苏家就会来人了,你们也就可以进城去。别的,还是少问吧!”
听得这话,林慕白含笑点头,也没再追问。
等到吃过饭,林慕白悄悄喊了小豆子,一边为容盈铺床,一边笑问,“小豆子,我问你个事。”
“姨,你有什么事?”小豆子歪着脑袋,眨着眼睛问。这十岁的孩子,个头不太高,也就比容哲修高出半个头而已,但极为聪明。
“你爹和你娘,为何不高兴呢?是因为我们吗?”林慕白问。
小豆子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那是为何?”林慕白坐定,追问。
小豆子悄悄的看一眼外头,而后快速坐在林慕白身边,压低声音道,“不单单是我爹娘,还有全村里的人,都担心明天的苏家收鱼货之事。”
“鱼货能脱手。难道不是好事?”林慕白不解,“我看你们出鱼不少,有人能一次性收去,不是免去你们赶集的麻烦吗?这一趟进城出城,鱼货都会囤积而不新鲜,到时候浪费了岂非可惜?”
小豆子摇头,“不是这样的。”
林慕白微怔。
小豆子继续道,“我爹说,这些年苏家不断的打压鱼货的出价,进而囤积鱼货,而后让城里的鱼价不断的提升,谋取暴利。打渔的快饿死了,城里的吃不起。你到时候去了丹阳城就知道了,一般老百姓家里,是吃不起鱼的。”
“那你们为何不自己进城,哪怕亏空一些,也不至于让他们哄抬鱼价。”林慕白问。
小豆子撇撇嘴。“城里的鱼贩子都是苏家安排的,外来的不许买鱼,抓住一个都会生打一顿,谁敢进去啊?前两个月,我小表叔就偷偷的进城买鱼,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鱼没了,人也打个半死,捡回一条命还算是好的呢!”
“朝廷不管吗?”林慕白面色微沉。
“那知府大人与苏家根本是一伙的,谁敢呢!”小豆子一声叹,“姨,你说咱们还有活路吗?”
林慕白轻抚孩子稚嫩的脸庞,笑得有些微凉,“自古民不与官斗。”
小豆子垂眸,一脸的沮丧。
“可还有一句话。”林慕白拍拍孩子的肩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豆子不明白,林慕白伸手抱住小豆子,“没有老百姓,哪来的父母官?他们来自百姓,却又欺压百姓,老天爷不会饶了他们的!”
“姨,你说的真好。”小豆子的眼睛里放着光,“你会识字吗?”
林慕白颔首。
“那以后,你能教我读书写字吗?”小豆子欣喜若狂。
“可以,只要我还留在这儿,我就教你读书写字!”林慕白笑了笑,“现在赶紧去睡,时间不早了。”
小豆子连连点头,欢悦的跑出去。
林慕白却轻叹一声,单州山高皇帝远,所以——也算是地头蛇了。渔家夫妇于自己有恩,想来也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她一介女流,怎么可能去跟地头蛇较量?还是明日看看情况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