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做尽胡涂事,坐等承受所有后果的失败者。
洛宁抬起头,一阵凄厉狂笑,止声时,眼角已尽是悔恨泪水。
颤着手举起银酒壶,仰头把残酒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直冲咽喉,又从腹处滚热翻腾往上。
不!即使洛云一辈子不会原谅他,他仍可以为洛云战至最后一滴血。
他已经失去了最疼爱的妹妹,绝不能再失去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同国大军随时攻来,他至少还有自己一条性命,和手里这把饮血无数的剑,可以赎回一点罪孽。
匡当!
洛宁把饮空的酒壶狠狠砸在浪花拍打的悬崖下,迎着海风,闭上双目默默祈祷。
苍天在上,请凝听萧家洛宁的誓言。
从前种种,都是我的过错,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弥补。
求祢祝福这场劫难的无辜者,求你保佑洛云。
求祢保佑,我一生命运悲苦的妹妹纤纤,在人世间留下的唯一一点骨血!
苍天,我用我的性命,换祢这一点怜悯……
同泽城内。
绵涯一脸兴奋地快步走进来。
「丞相眞是太厉害了!」绵涯把手里的信笺递给烈中流,「刚刚接到消息,同国一支庞大的三桅船队在开赴往碌田方向的途中忽然转变航线,正往同泽赶来。一定是庆贤接到他父亲庆安病重的消息,所以不顾庄濮那边的发兵命令,变道赶回同泽探望父亲。」
烈中流叹了一口气。
绵涯不解地问:「一切如丞相所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
烈中流摇了摇头,思忖一会儿,才露出一点苦笑,「我是为同国的衰败感叹罢了。庆安和庆贤这对父子,没有一点才识远见,却都仅凭着身上的王族血统而占据高位,也不知道庆鼎这个前大王在想什么,让贪婪愚蠢的庆安掌管国库,就好像把一只大老鼠放进了米缸 而懦弱无能的庆贤,甚至还掌握着同国水军最重要的三桅船队。缺乏有能力的主帅,再多的三桅船又有什么用呢 同国内部在庆鼎当政时已经腐败,灭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绵涯深有同感的点头,「丞相说得很有道理。别说庆安和庆贤了,就连当初代替庆鼎处理政务的庆彰,还有同国的太子庆离,都是只懂得争夺自己小小的利益,而毫无远见的人。能生出庆离这样的儿子,那庆鼎大概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向烈中流虚心求教道:「有一个地方,属下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可以问一下丞相吗 」
「哦 说来听听。」
「丞相为什么这么肯定庆贤接到父亲生病的消息,就会放下手头的军务赶回来呢 」绵涯百思不得其解,「不管庆贤多么无能,他知道也明白庄濮的官阶比自己高吧 军令如山,庄濮对他下达的可是军令。庆贤这样中途丢下军务,不赶去和庄濮会合,绕道回同泽探望父亲,岂不是违抗了庄濮的军令 难道他为了侍奉生病的父亲,竟连斩首都不怕 我横看竖看,庆贤都不像这么孝顺的人。」
烈中流笑起来,「绵涯你也变得有趣了,『横看竖看』这样奇怪的词,不用问肯定是跟鸣王学的。」
绵涯自己一愣,也不禁失笑。
「道理很简单。庆贤敢把庄濮的命令丢到一边,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知道,庄濮绝对不敢随意处死王族,延误增援,事后最多只是挨挨训而已。」烈中流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武谦。武谦虽然也是王族,但一直以来都被其它王族瞧不起,庆贤这样自恃身分高贵的人,和武谦的关系想来也很糟。现在武谦就在前线和庄濮一起对敌,对于接到命令就要立即赶去的庆贤而言,就有听命于武谦的嫌疑,庆贤心里一定很不舒服。谁喜欢听自己瞧不起的人的命令呢 」
绵涯恍然大悟,「得到父亲急病的消息,庆贤可能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呢,至少他有借口不理会武谦那边的调动了,至少暂时不用理会。」
烈中流点头,轻轻叹气。
绵涯也学着他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唉,这些龌龊的王族,整天吃好的穿好的,不思报效国家,却整天窝里斗。属下现在越来越佩服鸣王和大王了,不问良莠地任用王族和世族,只会让国家越来越衰败,眞正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既公平又合理地均恩令。等以后大王夺回王位,把均恩令在西雷眞正的推广开来,一定会使西雷强盛,想象一下,不管出身是否高贵,有才干的人就能当官,至于没有才干,只知道捣乱的蛮不讲理的贵族,例如苏锦超那种笨小子……」
话音猛然一遏,脸色大变,「糟了!」
烈中流忙问:「什么东西糟了 」
「苏锦超!我把他放山洞里了!还绑住他的手脚!当时是想着我到同泽打探一下消息就立即回去把他放出来,没想到一进同泽就遇上丞相,接着就去当强盗四处搜刮财宝……」还有打探庆安的的动静等等。
绵涯额头冒汗,来不及擦拭,就忙不迭跳起来,怪叫道:「我要去看看他!这下惨了!希望他还没有被饿死,不过以他的个性,恐怕气都气死了。属下告退,丞相我会尽快回来的!告辞!」
朝烈中流打个招呼,彷佛有老虎在背后追着一样急匆匆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