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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什(第1页)

干燥的风中弥漫着粪便燃烧的味道,辛辣刺鼻。拉斐尔·卡·古朗姆深吸一口气,品尝包含在风中的记忆,随即用他的静电围巾遮住脸,转身从坐在阔轮车上的乘客手中接过行李。

狂风肆虐。人们的围巾被吹得松开来,在刺骨的风中上下翻飞。他们伸出褐色的手,抓住一条条随风舞动、噼啪作响的破布条,重新卷回身上,遮住沾满灰尘的鼻子和嘴巴。一名男子,戴着凯伊部落的十字架,身着可里部落的丝绸衬衣,递下拉斐尔的皮背包,然后合掌低头,行了个老式的告别礼。拉斐尔向他回礼。剩下的乘客——一群形形色色的盆地居民——紧紧挤在阔轮车里的床上,出于对拉斐尔的帕什长袍与学识标识的敬意,纷纷行礼。

阔轮车缓慢驶离,球形的橡胶轮胎碾过干枯盆地的沙砾地面。拉斐尔目送着这辆陈旧的车辆远去,车上的乘客也回头看着他。对这个在沙漠中央下车的可里帕什,他们眼里充满了疑问。拉斐尔转身面对他的村庄。

贾伊部落圆形的房子挤在贫瘠的盆地中,像一小群头戴锥形帽子的难民,尖尖的头顶紧靠在一起,泥土砌成的“袍子”上洒满白色的贾伊式几何图形。房子周围,耕过的泥土早已凝结成块。风从上方吹过,形成尘卷风升上天空,又降临到灰暗的平地上舞动。远处,盆地里矗立着大片钢筋水泥的残垣断壁。那是旧城的骨架,在久远到连贾伊人也记不起的几代人以前,便已陷入荒芜的死寂。

拉斐尔解下围巾,再次深吸一口气,吸入家乡的味道,让乡愁充溢他的肺部深处。远处山坡吹来一阵混合着尘土、燃烧的粪便和鼠尾草的气味,是村里的某处正在烤肉。也许是土狼或兔子,多半先被声波击晕,还未恢复意识便被剥了皮,脂肪滴落在露天的炭火堆上。拉斐尔再次吸气,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早已适应了可里的湿润气候的皮肤紧绷在脸上,仿佛一个随时可能掉落的面具。

他回头惆怅地看着远去的阔轮车,它像个孩子的玩具,朝着远处蓝天黄土最终相交的模糊地平线缓慢蠕动。拉斐尔叹了口气,扛起背包,朝村庄走去。

几栋散布在村庄外围的房子很快进入视野。它们的厚墙紧密相连,形成狭窄的小道。街道弯弯曲曲,任何入侵者都会陷入死胡同,遭遇灭亡。声波灯泡悬挂在头上,张着大嘴,仿佛急切地想要尖叫。

按照儿时的记忆,拉斐尔漫步在贾伊部落的防御工事里。他认出了拜尔·吉欧默的房子,想起自己曾为她挑井水,她则用糖石作为报酬。他认出了通往艾薇娅家院子的蓝色大门,想起自己曾和她一起躲在她父母的床底下,使劲憋住笑,听着她父母在他们头上呻吟、床板咯吱作响。他母亲曾写信告诉他拜尔·吉欧默已不在人世,艾薇娅现在已经改名叫拜尔·多塞罗,搬到了清泉村。

拉斐尔拐过街角,认出了蹲坐在自家房子外头的老马蒂兹。老头在干粪火堆上煮着红豆,红豆渐渐溶化成粥。拉斐尔笑着准备向他打招呼,可马蒂兹刚看到他,便连忙端起煮豆的锅向后爬去,不顾一切地恪守克瓦尔蓝戒律。

拉斐尔匆忙系上围巾,遮住脸,低下头表示歉意。马蒂兹这才缓和了情绪,放下锅,向他双手合十。拉斐尔也向他回礼。他可以告诉马蒂兹这种克瓦尔蓝戒律礼数的来历,以及它是怎样在大净化时期传播开来的,但估计老马蒂兹不会关心。对于贾伊人来说它只是个习惯,这就够了。在可里,人们只是握手致意,几乎不会按照克瓦尔蓝戒律行事。贸易文化使得历代相传的缜密传统被轻易抛弃。但贾伊人没有忘记。

按照戒律规定的日光下两米远的距离,拉斐尔绕开马蒂兹,向村子更深处走去。小巷变窄,化作两堵墙壁间逼仄的细长小道。他谨慎地斜身通过一处杀敌用的狭槽,两侧的墙抵到了他的胸和肩膀。走出狭槽末端后,他停下脚步,徒劳地拍了拍沾在白色长袍上的泥土。

耳边响起一阵孩子的笑声。那是一群年轻的贾伊男孩,他们沿着小巷朝着拉斐尔跑来,明亮的绯红色长袍擦过房屋上暗淡的黄色土块。他们忽地停下脚步,注视他身上的白色帕什长袍和学识标识,然后合上褐色的双手,低头向他表示深深的敬意。然后他们便绕过了他,继续互相追逐,像一只只盆地蜥蜴般灵活地溜进了狭槽。

拉斐尔转身望着他们,想起自己也曾冲进同一条小巷,追逐着朋友,假装他是有铁钩手的圣战者,领导着对抗可里的战争。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男孩们随风飘舞的红色长袍消失在狭槽后,只剩拉斐尔独自站在小巷中。

拉斐尔清清嗓子,吞了几下口水,试图缓解郁积在心头的干燥。他再次深深吸了口气,饥渴地嗅着家乡的气息。他吸着这死气沉沉的空气,围巾被吹得噼啪作响。

“帕什的责任错综复杂。试问何人能预先知晓一次行为带来的后果?帕什的职责在于窥视各种隐藏的可能性,并慎重行事。渐变乃美德,一个社会若要在技术剧变中存活下来,其种族与文明便需适应这种变化。灵敏的双手能在数天之内学会耕地,但这远远不够。文明同样必须为其扩张的人口、向农耕的转变,以及引入技术之后不可避免的动荡而未雨绸缪。若无恰当的道德与哲学上的准备,哪个文明能被赋予信任,去拥有一项如枪炮般能够恣意施暴的技术?”

——帕什·贾尔斯·马丁,CS152年《关于道德转变的演讲》

“你一定很骄傲,拜尔·帕什。”拜尔·汉娜说这话时还冲着拉斐尔微笑。她嘴里的金牙闪闪发亮,沙漠般荒凉的双眼周围鱼尾纹愈发深了。

“骄傲?”拉斐尔的母亲笑了。她从灶火上拿起一壶刚刚煮好的茶,转身看了看拉斐尔。他坐在离她们三米远的地方,用静电围巾遮着脸。“为我唯一的儿子抛弃家庭十年之久而骄傲?为他背叛家庭去投靠可里和那儿的千百湖泊而骄傲?”她摇摇头,给拜尔·汉娜的陶土杯斟上茶。这是一种浓浓的黑色液体。茶叶是在她自家的灶火上烘干发酵的。蒸腾的茶香飘散开来,拂过光滑的土墙。

“但他可是一名帕什,一名贾伊帕什。”拜尔·汉娜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杯,手上的结婚镯子叮当作响。她和她所有的朋友都坐在拉斐尔家的屋子里,围绕在他母亲身边。这群身着蓝色衣服的已婚妇女说笑着,因为自己能被邀请参加这次家庭聚会而兴高采烈。

拜尔·汉娜的金牙再次晃到拉斐尔的眼睛。她的植牙手术是在可里边境做的,她为此十分自豪,总是咧开嘴笑。“不,你肯定很骄傲。你的儿子回到了身边,还成了一名帕什,而且他这么年轻。”她面带赞赏地轻啜了一口茶,“你做的烟熏茶是最棒的,拜尔·帕什。”

“别老叫我什么拜尔·帕什了。无论我那愚蠢的儿子做了什么,我以前是拜尔·拉斐尔,现在仍是拜尔·拉斐尔。”拉斐尔的母亲转身给另一个女人的杯子续茶。她一只手灵巧地握住发黑的钢壶,另一只卷起蓝色的褶裙边沿,免得它垂到地上。拜尔·汉娜笑道:“你太谦虚了。他那些学识标识多帅啊。”她指着拉斐尔,“看他的手,贾伊拜尔们。他脸上那些字,皮肤上有那么多知识——那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都在他那剃过的头上呢。”

拉斐尔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妇女们突如其来的关注让他略有些尴尬。左手手背上是他的第一批学识标识:用小字写的古字母表。从那里开始,凝血色的文字一直延伸到他的双臂,钻进他的长袍底下。那是不断晋升的级别符号,按例被逐年涂画在他身上。它们是针对一万章节知识的助忆符号,历来以吟诵相传。它们与帕什的知识核心环环相扣,每一个都能辅助记忆,也是段落的标记。这些以古人刚劲书法写成的符号覆盖了他的身体,有时仅仅一个符号便对应一大册书的知识。这些符号有助于回忆,以确保所有受完训练的帕什能时刻饮到永恒的智慧之泉。

拉斐尔抬起头,刚好瞥见母亲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拜尔·汉娜同样察觉到了他母亲一闪而过的喜悦之情。他母亲转身给另一名女人倒茶时,拜尔·汉娜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哈,看哪!看见了吗,贾伊拜尔们。儿子的成就让这个母亲多么自豪啊,她的脸都红了。你们等着,没等太阳落到盆地边缘,她就会开始给她儿子物色老婆了。”她咯咯直笑,嘴里的金牙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看好你们的女儿,贾伊拜尔们。她想一个不剩地留给她带文身的儿子呢。”

其余女人纷纷笑出声来,加入戏弄她的行列,讨论着拜尔·帕什的好福气。她们朝拉斐尔投去微笑和估量的眼神。他的母亲也笑了起来,接受了众人的玩笑与恭维:她不再是拜尔·拉斐尔了,而是拜尔·帕什,一位帕什的母亲。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看哪!他渴了!”拜尔·汉娜大声说道,指着拉斐尔空空如也的杯子,“你们都忘了我们的新帕什!”

拉斐尔笑道:“没关系,拜尔。我只要能在你们说笑的间隙里插上两句就行。”

“没规矩的帕什!要不是遵循克瓦尔蓝戒律,我肯定打肿你的屁股。别忘了逮到你拔豆苗的人可是我,那时你还没到我屁股高呢!”

女人都笑了。拜尔·汉娜在她的观众前表演起来,激动地舞着双臂,“他还说他只是想帮忙——”

“那是真话!”

“——可你都留下了些啥?一地的碎叶子!仿佛被尘卷风袭击过似的。还好他现在有了新工作,拜尔·帕什。不然的话,他回来以后,你地里的作物可就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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