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柔肠
几日后一早,独孤府上收到了汉王府送回的独孤小姐数箱嫁妆,堆了满堂。
冢宰看着那些仍然崭新的朱红大箱,沉默了片刻,忽的笑道“当年独孤秋萸真是嫁得很风光的啊!我们独孤家不愧是权臣大户!好富贵啊!”……
她虽笑着,乳娘却是看出她眼底的落漠哀伤,如今那汉王将这些嫁妆送回来,也就是意味着要续娶继室了。小姐曾如何喜欢过那汉王,她比谁都清楚。深爱过的男人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她如何可能不心下郁郁,便是忙招呼下人将那些嫁妆搬进了库房,莫摆在外头碍眼,并小声示意秦将军,让他琢磨个法子逗小姐开心。
秦将军见冢宰蔫蔫的趴在那鱼池畔,有一把没一把的扔着鱼食,上前将她拽了起来,“今日我要去巡府军军营,就没心思逼着你读卷宗看兵书了。要不午间你与裴姨去醉满居吃饭?我令人早些去给你们订下二楼临窗的好座!”
冢宰噘着嘴点了点头,拿回那么大笔嫁妆,是要吃顿奢侈的,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荡……
醉满居是都城最豪华的酒楼,是达官贵胄最喜聚客之处,即便一碟小糕点也要近百两,但也仍是客似云来,高朋满座。
午间,冢宰领着乳娘步进了那醉满居,眼尖的李掌柜自是一眼认出这不是那画中谪仙般的冢宰大人么?忙是殷勤的将冢宰一行引上了二楼临窗的好座,大呼蓬荜生辉。
而掌柜家的小姐还亲自捧上店里小菜以及最出名的玉梨香酥饼,只为偷瞄一眼冢宰的仙姿玉容,见冢宰对她挤眉一笑,顿时羞红了小脸,回头便交待她那掌柜老爹不准收冢宰的饭钱……
乳娘帕子捂脸,笑得眉眼都成了两弯,“公子啊,你如今可是大周最负胜名的风流人物哦!可俘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呢!”
冢宰轻叹口气,轻摁了摁那裹得嵌肉疼痛的胸口,低声道“有什么用呢?又不是真男人!也不知那婉如小姐怎么样了?”……
乳娘见她又几许感伤起来,忙是给她挑了块玉梨香酥饼,
“我昨日出去买衣料针线,倒是听那里的掌柜聊起,那韦司徒不知怎的倒是对那韦小姐忽然好起来了,从他们店里买了好些精贵的衣料要给那韦小姐穿戴,但却不是要将韦小姐再嫁去给什么富贾老头子的意思呢!”
“哦!总是自家女儿,下不得狠心!”,冢宰点头笑答,觉心境也舒畅了两分,连声叹这玉梨香酥饼味香爽口……
吃得正香,却听楼下忽传来掌柜家小姐的惊哭,接着便是震人耳膜的粗砾吼声……
“什么叫没有座位?本将军的爱妾想要尝这里的饮食,便非要包下那二楼不可!”
听一阵皮靴顿板的粗闷,一满面髯须的彪悍男子三两步跨上了楼来,而手中还提着一柄尖头雪亮的长矛,环视了眼那满座的宾客,将手中矛柄朝地一剁,便是吼道“还吃不完的,本将军就让他兜着走!”
众宾客惊声,这是哪里来的绿林草莽,也顾不得再尝那百两一道的饮食,纷纷抱头窜去,唯冢宰揉了揉额,暗骂了一声“三堂叔,你好给独孤家长脸儿啊!”
这粗悍的草莽不是别人,正是日前在关中叫嚣要反的独孤旦。冢宰真是没料到他闯下那等祸事,落下那等把柄,竟还敢来都城耀武扬威,要是被那汉王知晓了,定会派人来捕了他这个谋反的逆贼啊!也不知他这是蠢,还是被摔过脑子……
而独孤旦见满场惊惶跑光的模样,甚是满意,却瞅见那临窗的好坐上还端坐着两人,正想抖枪吆喝一声,却是见那一身月白广袍的翩翩少年抬起头来,呵呵笑了两声,道“三堂叔好是威风啊!莫非也要让小侄吃不了兜着走么?”
独孤旦一愣,一眼认出这姿容绝世的小儿不正是他堂兄独孤石三年前找回来的四儿子么?虽说只见过一面,但因着与那冤死的侄女长得极像,倒是好认得很。
正要好歹招呼两声,却闻一声娇呼,“将军,来扶一扶妾身!”
这一声娇,让独孤旦顿软了脊梁,如闻圣谕一般忙是搁下长矛,冲到楼梯口小心扶上来一位一身艳红,小腹微隆的女子。
冢宰暗忖那女人定就是那歌姬翠伶吧,看来这三堂叔果然对她极为宠爱啊,不由瞅了两眼,那翠伶虽因有孕,脸庞浮肿,却仍是脸抹厚脂,唇上鲜红,从头到脚都是一股无遮无掩的风尘气息。
冢宰暗叹这三堂叔的眼光,着实是不太好的,这般叹着,对满桌佳肴也已是食之无味了,可却也是不得不劝这三堂叔速速离开都城,莫惹杀生之祸。
知这三堂叔大字不识,性情耿直,便也不与他婉转周折,索性直言道“你前些日子叫嚣着谋反,已是传得那汉王知晓。你怎么能在这个关头来都城啊?抓了你,必是杀头的结果!”
独孤旦一愣,这个他倒也是想过的,可因着宠妾翠伶一直哭求,非要到玉虚观去为腹中孩子祁福,他便是不得不跟来了都城。
但想着以独孤家的势力,那汉王也不敢将他如何才对,便是傲然道“我独孤旦上战场砍人头时,那宇文镶还没出生,怕他做甚?你这小子这般胆小,哪里像我们独孤家的男儿?”
冢宰嗤了一声,这个蠢材还反倒奚落起她没有胆量来,罢了,秀才遇到兵,如何讲得清,还是去让秦将军来跟他讲清个中利害,劝他速回关中,谓为妥当。
也不想再费唇舌,便是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