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觉着我这新政还不是时候,我也就忍着没有拿出来,等到这老家伙死了,苑老大人来陵安,我便已经施行了大约一小半了,当然,重头戏都在后面,不是我怕这老大人,也不是老大人就真能拉住我,只是我一直在想,小师弟的谋划在何处,他让严明见入朝,未曾不是为了提醒我,他虽然死了,可后手仍在,让我小心应对,后来他又让他那弟子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觉着这是他留给我的接班人,可恍然一动,他便让这孩子去练剑去了,汤槐安为何会出现教他练刀,难道真是巧合?他以为我不知道,可这件事我倒是恰恰知道,只不过小师弟这些把戏倒不是什么难应对的招数,只是他一向很得先生的喜欢,学的东西多且杂,就连先生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换做我,自然也就是不知道了,因此没能琢磨清楚小师弟那几步至关重要的棋是怎么走的之前,我不愿意失了先手,可现如今,我倒是看清楚了些东西。这小师弟啊,算计来算计去,居然是连自己学生都算计进去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女子,命不久矣也好,还是枯木逢春也好,都是小师弟的手笔。其实这到不是很难,更为难的却是小师弟手里握的棋子自己都不知道是棋子啊。我之前在那孩子身上做的谋划,其实现在想来都是小师弟早就料到的,呵呵,有这么一个小师弟,你如何不觉得且惊且惧?当年他出陵安之前曾在先生的院子里栽下一颗夹竹桃,我想了这几十年都没想清楚到底是为了说什么,可到了现在才恍然大悟,哪里有什么别的想法,原来单纯的只是告诉我,这局棋,他屈陵要杀的我高深夹着尾巴到处逃窜啊。”
老管家至始至终都不曾开口。
宰辅大人说得有些口干,舔了舔嘴唇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大国手下棋,总喜欢起始一步便谋划甚多,只有那些棋力不够的棋手才喜欢走一步算一步,现如今小师弟便是那等大国手,我便是那走一步算一步的后者,可任凭他算无遗策,也不过是个死人,我高深一步步应对,一旦有一步是超出他的算计,他还如何和我下,所以这局棋,小师弟想赢我,很难。”
片刻之后,他又很黯然的开口:“其实和一个死人较劲,赢了也很无趣,哪怕这个死人如此厉害。”
很少有人得见过宰辅大人这个样子,就连老管家也没有见过。
宰辅大人拢了拢耳后的鬓发,怅然笑道:“半生谋划,现如今总算是要成了,却一点都找不到当初的豪迈之气,想了想,原来其实是无人能见了,师兄对此事一向毫不关心,先生更是对小师弟一向偏爱,就算是我赢了,也难得到这两位的赞叹啊。”
老管家贴心的提宰辅大人提了提衣领,宰辅大人却转过头盯着他,忽然笑道:“老伙计,到现在你还不肯说两句实诚话?”
老管家神情不变,良久之后,才悠悠叹了口气,“依着老奴来看,屈陵先生其实输不了,也不会输的。”
宰辅大人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老管家站起身子,走过两步,来到院子里,呵呵笑道:“读书人的书生意气,在老奴来看,一直是最珍贵的,可这些年老奴看着这陵安城里一批又一批读书人,可就是没觉得有哪一个能够比得上屈陵先生的。”
宰辅大人笑着打断道:“莫说是你,就连我都没觉着有谁能比这小师弟厉害的。”
老管家理所当然的说道:“早在当初第一次见到屈陵先生的时候,老奴就知道屈陵先生的能耐,所以我总觉着屈陵先生不会输的。”
宰辅大人气笑道:“老伙计你还真是有些胳膊肘往外拐啊。”
老管家没有说话,只是在笑。
宰辅大人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着天色,忽然问道:“什么时分了?”
老管家轻声道:“过了子时了。”
宰辅大人点点头,自顾自说道:“好了,现如今是灵运年间了。”
说完这句话,宰辅大人转身回屋,一边走一边念叨着,“苑老大人,你是看不到这灵运年间的事情了,只不过说到底,高深对你,敬意多过其他,只不过之后的大楚,就真不能如你所愿才是。”
……
……
也就是这灵运年的第一日,便有消息传入陵安,说得就是那位苑老大人仙逝。
皇帝陛下下旨以国葬之礼厚葬,并且赐下谥号。
这一位神龙年间的名臣苑老大人,随宣正这个年号一起做了古。
第八章 大楚灵运元年的三件事
大楚灵运元年,陵安家家户户还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只不过庙堂上发生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大年初一的大好日子里传来了那位神龙年间便出仕的苑老大人的死讯,之后皇帝陛下做出批示,以国葬之礼下葬,之后便是庙堂上一系列的大事,先是户部尚书苑庄请辞,马不停蹄的返回庆州奔丧守孝,之后坊间便传出宰辅大人已经向皇帝陛下递上了废除蒙荫制的折子,消息是宫里某位颇具权柄的大太监传出来的,消息应该假不了。紧接着,皇帝陛下勃然大怒,那位在宫里待了近四十年的大太监活生生被打死,宫里一时间静若寒蝉,三两日之间,有不少根底不清楚的太监宫女都被遣出宫去,皇宫的这一次清洗,不止是让皇城里的人人心惶惶,就连不少庙堂重臣都有些惴惴不安。如此做法,更是让人觉得宰辅大人的那封折子肯定是和废除蒙荫制有关,不然依着这宰辅大人前面不少新政施行之前的动静,哪里用得着皇帝陛下如此大动干戈。
陵安城里一阵风雨不停,在元宵之前都好似阴云密布一般。
宰辅大人那栋宅子四周多了不少的眼线,尽数是庙堂上那些大人派来的,只不过这些时日,这位宰辅大人却是一如既往,作息规律同之前的数年一样,好像一点都不担忧有狗急跳墙的旧派官员要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可越是这样,便越让那些庙堂重臣们心里没底,宰辅大人这等庙堂老饕,谁也琢磨不出他现如今的心思。
在隔宰辅大人好几条街道的冷清街道里,有一栋宅子,主人是个白发男子,府邸中在元宵时节却都一点不忙,这男人拿了一把木瓢,在侍弄那些经历过寒冬时节的花草,十年不得出府的光景,让这个白发男子过的极为闲适,陵安百姓快忘了他,庙堂上的重臣快忘了他,可那些记载着一幕幕史书却把他当初做过的事情记载的清清楚楚,他对此并未有多大的想法,只是有些想念那座远在千里之外的坟茔。
中门不开,府邸之中的管家老许端了一碗元宵来到院里,看着那白发男子坐在台阶上,不发一言,老许破天荒的坐在他身旁,递过元宵之后,老许忽然笑道:“侯爷,跟老许唠上几句?”
白难转过头,看着这个这些年一直尽职尽责的老管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老许大抵是这些年见多了这白难的样子,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顿了片刻这才思忖着说道:“侯爷不想说话便听着,老许有些话憋了十年了,现如今再不说,之后怕没什么机会说了,因此就算是侯爷不爱听,老许也要在有生之年说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