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好笑,我明白他们,他们却不明白我。他们更不明白,他们的皇阿玛手眼通天,神通广大!他们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于是,把我逼到绝路。
我现在纵然想反咬一口,也是不能了,死无对证。我根本记不得那个人的相貌。
皇帝走后,不再见我,他在等我的决定。几日里,我反复不停的思量揣测,始终以为只能如此,沉默是金。只盼康熙爷念在旧日情份,饶我小命一条。
我发现自己竟然只有无奈,而没有怨恨。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能怎么办?我去怨谁?
夜静谧而深沉,我学会失眠。好些天没睡过安稳觉了,精神不济,却半分困意也无。
帐外传来不明物体倒地的扑通声,一个蒙面黑衣人闯进帐中,二话不说,拉上我就向外跑。侍卫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小倔停在不远处,盈盈水光流动的眼睛,月色下动人温柔。
我反手扣住老莫的手腕,将他拖入帐中,〃老莫,你疯了?〃
老莫扯下面纱,叹气:〃你能认出来?〃
我看着他通红的双眼,疲惫不堪的笑容,想哭却终于微笑:〃天天相见,若认不出来,我岂不是与瞎子无异?〃
他低头不语,我问他:〃什么罪名?〃
老莫说:〃酒后闹事,误伤太子!我不信,采薇,我知道你一定是受了冤枉!托雅说你回去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喝醉?皇上囚了你十几天,却没有动刑,我心知其中有异。明日皇上便要启程回京,你会被怎么处置,我不敢想像,我要救你出去!〃
除了感动与温暖,我再无其它感觉。这世上,终有不负我,始终待我好的人。我咧嘴一笑:〃老莫,你放心!皇上只不过气我几日,不会严刑处罚。你如此冒险行事,有没有想过托雅?想过那两个天真可爱的女儿?你若有事,她们如何自处?〃
老莫摇头,语气坚定:〃采薇,怎么说我父亲也是蒙古王爷,不会怎么样,你还是随我走吧!〃
我也摇头,不输他的坚定:〃老莫,此事牵扯上太子,皇上心中最不能碰触妄动的东西!别说是王爷,他亲生儿子也不能幸免,你以为你能毫发无损?你和托雅也是我心中重要的人,我不要让你们为我犯险!老莫,活着如果不能安心,不如死得安乐!你了解我的是不是?更何况,皇上没有待我绝情,我还有希望。再者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老莫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向帐外,忽然扭头侧望,〃采薇,我后悔当初没有娶你,后悔自己执着于〃只得一心人〃的誓言!我应该早早娶了你,不该让你被他们这样无休无止地糟践!〃
我笑眯眯道:〃留下买路钱!我知道你带着银票给我跑路的!〃老莫将银票轻轻放在几上,大步离去。他的背影总是宽厚温暖。
老莫,我也后悔,然而这后悔只是转瞬即逝。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能够凑合的。
我拍醒帐前两名昏迷过去的侍卫,恩威并施:〃你们渎职了,知道不知道?若张扬出去,小命可就难保了!〃他二人吓得面色青白,我将银票交给他们:〃此事不可声张,只做没有发生过,我还在此处,没有逃跑。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明白没?〃他们也只有无奈接受。我甚为得意,终于,我也能够左右人的生死。
马车浩浩荡荡驶出围场,事隔二年六个月零十天,我踏上返京之路。
不是衣锦还乡,是身为阶下囚。
怨绵远
除去自由,我与寻常人无异,只每日坐在马车或布城中,无所事事。
抵京前一夜,李德全来问我:〃想好了没有?〃神色间已不复往日慈和,冷淡异常。
我知道他一定对我失望透顶,然而我只能摇头:〃师傅,我想见一见皇上,亲口向他解释!〃
他恼道:〃万岁爷不想见你,只问你戒指的来历!你该聪明的时候怎的尽犯糊涂?〃
我鼓足勇气问:〃师傅,皇上想让我做什么?您能明示么?〃
师傅沉吟片刻,低不可闻吐出两个字:〃对质。〃
果然不出所料,我从八阿哥手中的棋子转而成为康熙爷的卒子。
李德全说完此言,匆匆而去,我在他身后轻声问了一句:〃师傅,换作是您,您会如何?〃他身形微顿,〃效忠皇上!〃
他没有错。他是死士,只能效忠皇上,哪怕是出卖义妹。而我不是,我自始至终只想〃行不惹尘埃〃,我只想当路人。
抵京后,我被囚禁在乾清宫一处密室中。无刑无罚,一日三餐不曾落下。
这间密室,空无一物,无桌无椅,被榻直接铺于地上。夜里不许点灯,只有一扇窗高不可攀地悬挂在接近横梁的高度。仅有的光源来自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