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一愣怔,回味过来,顿时笑成乱颤的花枝一朵。十阿哥镇定如山,略有得色,我越瞅越乐,想不到他竟是个中高手,讲笑话的要点就是冷静,娓娓而谈,最后包袱一抖,一语道破,妙趣横生。
十四一咧嘴刚要笑,瞅见我放肆不羁的模样,旋即换了副冷面孔:〃你就没个姑娘家的样儿!十哥你也是,这等粗俗笑话也讲给她听,教得她半分规矩也不见!〃
十阿哥瞥他一眼,语气懒懒:〃我就爱惯着她,怎么着?我前几日在府里说这笑话,那些个女眷们笑倒是笑了,却是掩着嘴一派小家子气,教爷瞧着心里不畅快,笑便笑,有甚好遮掩的?我瞧你就是书读多了,圆脑袋读成了方脑袋,整一个方首圆足!〃
我抚掌而乐:〃十阿哥此言极是。人,该俗之时就大俗,该雅时就大雅。整日价夹在中间半俗不雅最别扭,矫情得很!〃
十四恼得站起身便向外走去:〃你俩不矫情,你俩一处雅去吧!我走了,省得碍你俩的眼!〃
我忙拉住他:〃且别走,我给你俩出一谜语,你若猜不出来,明儿给我送几坛好酒来做为彩头,如何?〃
十四面色渐缓,眸中半是惊愕,半是喜悦。我微笑点头,他了然,还以微笑。经历迷酒事件,彼此心中总有些芥蒂,十四也不再赠酒给我,我此言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友情,需要呵护。
我出谜面:〃小白为何长得像他哥哥?〃
十阿哥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谜语?许是他哥俩都长得像爹?〃
十四亦疑惑不已:〃就是,什么谜面这么怪异?他哥俩双生子?〃
我摇头,气定神闲:〃因为〃真相大白〃!〃
顿时冷场。他哥俩面面相觑。半晌,十阿哥喷笑出声:〃怪丫头!你可是怪到极处了,这也能成?〃十四摇头晃脑,一副你不可救药的哀叹表情。十阿哥越想越乐,拍着桌子笑嚷道:〃还有没有?再说几个来听听。〃我当下搜索枯肠,将从前听过适宜在古代讲的冷笑话尽数交待了出去,十阿哥果然与我是同道中人,直嚷嚷着不过瘾,叫我回去好生琢磨再讲。
不仅如此,他自封为大白,我从此被他称为小白。笑话总有讲完的时候,我便常躲着他。有时隔老远,就听见他热情的呼唤:〃小白!小白!〃我汗落无声,搬起石头砸伤自己的脚,流汗不流血。
下一回,我将同样的问题问了四阿哥。此时,他正挥墨如雨,诗兴大发:〃闭门一日隔尘嚣,深许渊明懒折腰。观奕偶将傍著悟,横琴只按古音调。〃
他且吟且书,不甚经意说:〃直接说答案!〃
我有些无趣,老实巴交说了答案。他的反应很令人叫绝:〃何以小白的哥哥要称为大白?叫小黑或小青亦可。更何况,兄弟若生得相似,大多是像父母。你此言纯属无稽!〃
我顿时哑口无言,他斜睨着我,眼中浮现笑意,〃再讲!〃
我颇不甘心:〃哪位古人跑得最快?〃
他停笔凝思:〃夸父?〃
我得意大笑:〃错,是曹操!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板起面孔:〃可见你是不学无术!此言是形容人来得巧,并非神速!〃
我抹抹脑门儿,冰凉的是汗。未来的皇帝的确应该刮目相看,他的逻辑思维非寻常人能理解得了。
我撇撇嘴,〃那可不是?若学了〃武术〃,我能任你欺负?〃他莞尔:〃再讲!〃
我羞恼,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叫他嘲笑了去,〃姑娘我不玩儿了!〃他搁下笔,走近我,眸中尽是调侃之意:〃和老十就有说不完的笑话?不愿和我讲?嗯?〃我冲他眨眨眼:〃四大叔,您老太古板,不能体会其中乐趣!〃
他收敛笑意,嘴角带着微微的寒意:〃你愈发离谱了,对我不敬称倒也罢了,岂可混叫?与他们一处也是如此么?〃
话虽如此,他眸中的笑意却依稀可见。我窃笑,他对我再也无法狠厉。想来也是,我一直若有似无避免称呼他,我只愿意以你相称。我娓娓道:〃其实称你为王爷或阿哥,自称为奴婢,并非难事。从前可以,如今也不难做到。只是,这些称谓是你们的尊贵,也是束缚。你还记得荷花宴么?那么肆意轻松的笑,才是你们原本应该拥有的。我知道,你们其实生活得很沉重。不称你为王爷是我刻意为之,我盼着你与我在一起时,只是你,真实自然的你,没有那些规矩与制约,盼望你能有轻松愉悦的心情,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你明白么?〃
他望着我,黑亮的眼眸中有光芒流动,语意温暖撩人:〃可以叫胤禛。〃我微笑不语,胤禛,该是何等亲密之人才能呼之于口,而我不是。心中掠过淡淡苦涩,然而,四大叔定然是我独家专属。念及此处,心平。
幸福不是拥有得多,而是计较得少。我从来就知道。
他折回桌前,续写道:新情都向杯中尽,旧虑皆从枕上销。信得浮生俱是幻,此身何处不逍遥!诗题为《一日闲》。
旧虑皆从枕上销。我不禁莞尔,此人实在含蓄到极处。他喜欢我这般逗趣,却不肯明言,只和诗抒怀。
他淡淡一笑:〃再讲一个,我定能猜出!〃我拗不过他:〃孔子有三位徒弟子贡、子路和子游,请问哪一位不是人?〃
他凝思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串字,我俯身细看:子路,指鹿为马。我乐甚,抢过他手中毛笔,大大地画了个勾,评语:四大叔有大智慧!孺子可教也!
只要掌握规律,冷谜其实极易猜,他能迅速找出规律,足可见他应变机敏。我自愧不如,想当年我可是吃了许多闷亏才略有小成。
他在我脑袋上轻叩一下,〃你是朽木不可雕也,瞧你这字,六岁的孩童也比不上。〃我歪着脑袋望住他,涎脸耍赖:〃你写得好不就成了?往后我就仰仗你了!〃一丝儿笑意在他嘴角浮起:〃嗯,有我!〃
我喜欢被宠溺的感觉,每个灰姑娘其实都渴望当公主。我笑道:〃写字我是不成了!不过,俗话说得好,阅尽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前些日子,我常读纳兰先生的词,偶得一小令,写来请您指正,如何?〃他微笑:〃好,写罢!〃
我提笔,洋洋洒洒一路写下去。他安静站在我身后,一股幽淡清凉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他的熏香与浓浓檀香不同,是淡薄而冷沁的味道,他用的香料居然也是冷香,然而这气息却令我有些晕眩发热。我向桌前靠了靠,试图远离他的势力范围。他缓缓倚上前来,几乎贴着我的后背,鼻息热热地撩拨着我已然乱了方寸的心跳,执笔的手一抖,一点墨迹沁散,洇洇而开,如花事泛滥。他笑声低哑若磁,〃上一回见你是什么时候?〃我呼吸困难,想也不想就答道:〃二十三日前。〃
此言一出,我恨不得咬断舌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想像到,定然是得意之极。果然,他言外有意:〃记性不错!〃
我暗吸一口气,稳定心绪,继续落笔行书。他凑近我耳边,声音微不可闻:〃我常住别院,回府亦是伴月而眠。如此,直至你离开。我曾说过要给你最好的。。。。。。嗯?〃微微发麻和酥软的感觉如电流般,在不期然的一刹间击中我。我回转身去,他那双深沉如墨的眸子瞬间夺取我所有的呼吸,我丧失语言能力,眸中热意涌动,他轻轻吻上我的眼睛:〃我亦记得是二十三日前。〃
我甜甜笑开了去:〃四大叔,你真是个好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