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这次的嘴角上扬,也带了一些温度,说道:“那可是大麻烦。”
“嗯。”
这是假话。
夏目漱石先生不会做出这些粗心大意的举动的。
夏目羽久发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说一些谎话了。如果降谷零什么都不愿意说,他也可以把一些日常琐事说得天荒地老,只要他愿意听,羽久也可以办得到。
想法和真实总是脱节的。
降谷零很快就收起了笑容,仿佛那抹笑容只是一场错觉。
“我听说,你和夏目漱石先生见面了。”
羽久毫不迟疑地回复道:“是的。”
“你问他什么问题了吗?”
是因为知道夏目漱石不会主动和自己说什么,才一开口就用“问”吗?
这不就证实了自己就是和书有关系吗?
羽久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习惯从别人的话里面寻找漏洞,拼凑出无数的真相。可能是因为他接触的人中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都是这样的人,从别人的话里面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者不想要的真相。
“我问他,他和我什么关系。他说,他和我没关系。然后,他跟我说横滨有一个组织在寻找一本异能的书。”
羽久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和警校的哥哥们说自己出现了奇怪的能力时,降谷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而后他理所应当地认为羽久就会去横滨。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排好的序列号,哪怕是无理数一样无序无穷地排列着。它的终途都是有迹可循的。
羽久一瞬间有点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和降谷零对话是不是安排好的。
像是在那本书上写,如果有一天自己和夏目漱石碰到面的话,无论自己知道降谷零做了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和降谷零有这么一段对话。
那么是不是连自己的结局都写得很清楚?
他会怎么死。
会死在哪。
羽久不知道一般人接触死亡的契机,真正了解死亡的含义是什么时候。但这一瞬间,羽久突然有些明白了,死亡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时间暂停,无论有什么未竟之事,又或者对未来有什么企盼,他的时间就是到这里就停止了。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呢,羽久想不到其他人会不会记得自己。
如果真的不记得自己的话,好像是感觉到了那么一些虚无。
有人说,一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从另一个人的生命上体现的。但是羽久自己有所谓的价值吗?
羽久朝着降谷零的方向,突然莫名感觉到心口像是融了一片冰雪,凉了一瞬。原本他的话头应该止在这里,直觉告诉他,不应该继续说下去。但是羽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我还是有些猜测,就像是我之前猜测你引导我走进黑衣组织里面一样。我猜了一些事情。我在想,我到现在都有在帮你吗?就算我没有听你的话暗杀琴酒,这样也帮到你了吗?”
“我没有救到宫野志保,让她脱离组织,这也算是帮到你吗?”
“我有帮到你吗?”
羽久明明只是很平静地发问,但对于降谷零来说,身子一瞬间起了无数的寒颤。
他什么都知道了,却只在问“我能帮到你吗”?
“我对你只是利用而已。”
降谷零直接否决了羽久的认知。
“你就算帮不帮我又如何,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忙……”
这是实话。
因为从头到尾,降谷零要做的只是利用羽久。就算羽久最后不能凭自己的意志去杀人,那么降谷零就去推他做那一步。羽久必然是要当上卧底的,而这个卧底的身份也会由降谷零捅出去,由降谷零最后回收最后的结果。
整件事情的计划从他写下夏目羽久开始。
夏目羽久的入学是必要的,要最后证明凭着他们的关系,降谷零是做不出“出卖自己朋友的事情”。夏目羽久的退学是必要的。为了夏目羽久能够顺利进入黑衣组织,被贝尔摩德招进组织,不会追究自己在公安单位的过失。
而剩下的就是羽久在组织里面的表现。
救下宫野姐妹也好,没有救下宫野姐妹也好,夏目羽久的存在就是为了针对琴酒而已。琴酒必然是要除去卧底的。而夏目羽久就是一个诱饵,一个降谷零引琴酒入局的诱饵,就像是老鼠夹上的假奶酪。这块奶酪要么实现反杀,要么就把琴酒带进自己的围剿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