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头鹿就更为诡异了,倒影竟是一大丛鬼灯草。
听了旁边的鬼三言两语的解释,我才知晓其中的缘故。
原来忘川河水中的倒影,并非本人的影子,而是心中所执之念的影子。
倘若用这河水洗面,便能洗却执念,忘却无论如何不想忘掉的人。
我生了好奇心,本想用手指触碰那一抹水中碎影。没想方才鬼说的话却被苏澜听见,他不由分说收紧了手臂,将我拉到一旁,不许我再靠近。
我有些憋屈,没什么底气地悄悄瞪他,仍没完全死心,又向四周望了望。
河边许多鬼,身体已几近透明。
我微微皱起眉,苏澜看穿我的疑惑,开口道:“他们是快要转世了。”
我转过头同他目光相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继续道:
“魂魄透明发亮,便是即将转世的征兆。只要饮了忘尘汤,时候一到,便会消失。”
说到这里,他微微皱了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眼下倒还没有发亮。
苏澜突然轻笑一声,又道:“但我不会任由你忘了我。晞儿,无需担心,我定会带你离开。”
我望着他,翘了唇,眸中星光闪动,不假思索地颔首。
说话间,那头灵鹿又欢快地跑了回来,推推搡搡地将我们带到一家饭铺。
饭铺十里飘香,奇怪的是,倒一点不见生意兴隆。
门口摆着两只镇宅的石猫。
行路鬼们经过此处,皆缩着脑袋瑟瑟发抖,一声不吭地快步从那家铺子前走过,仿佛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敞怀坐在门口,鬼们都望而却步,纷纷投去畏惧的目光,是以这饭铺明明处在临街热闹的地方,却骤然冷清下来。
那壮汉浑然不知,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掌柜侃聊。
掌柜并非人,而是只大猫,爪子胡须都修剪得整齐。兴许是怕掉毛,毛茸茸的脑袋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胡须和眼睛,耳朵间或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
此刻没什么客人,它便扯开嗓子嚷道:“老钟,近日怎么没见到你那头白泽啊?”
叫“老钟”的壮汉嘴一撇,粗着嗓门道:“嗐,那小子毛又长了,跑上凡间,去秦地剪头了!”
猫掌柜啧啧道:“这秦人也真是奇怪,还有这等特殊癖好!哪日我也去逛逛!”
老钟正还要开口,谈话间我与苏澜已在离他不远处一张桌前坐下。他生得铁面虬髯,此刻噤了声,新奇地朝我们打量几眼,伸手捋了捋胡须。
猫掌柜也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睛,伸爪捋了捋胡须。
苏澜抬头,轻描淡写地朝它瞟一眼,开口道:“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