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炎凉有生以来第二次在这个城市游荡。
第一次似乎是她过十岁生日那一年,她要跟同学朋友在外过生日,被母亲断然拒绝,说是一家人在家为她庆生,可惜那晚徐子青谎称生病入院,所有人都急切地赶往医院,只留她一人在家,怨怒交加,一气之下便拎着足足有她半人高的蛋糕盒离家出走,在外头游荡。最终,她累得走不动了,跌倒在地的同时,蛋糕也没能幸免。
那时,寒夜中藏在角落纸箱中的猫咪,颤颤巍巍地走到跌倒的炎凉面前,怯怯地看一眼眼眶含泪却执意不肯让眼泪流下的她,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舔舐掉地上的奶油。
这一次,迎接她的,却不再是流浪小动物那警惕中透着可怜兮兮的目光——
炎凉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客厅里立即传来她所熟悉的声音:“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房里一盏灯都没开,炎凉在黑暗中辨识了许久,才寻找到声音的源头。
“周程那里出了点事,”她对坐在沙发里的蒋彧南说,黑暗中无须再伪装出抱歉的笑,“我过去处理下。”
听动静,他像是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穿着皮鞋不疾不徐地朝玄关处的她走来:“怎么电话也关机?”
蒋彧南站定在她面前,可她只看得见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辉的眼睛,这令她愣了愣才记起要从包里拿出手机捣鼓片刻:“你打我电话了?我怎么没收到?”
继而了然的举起手机示意他看:“没电了,难怪……”
炎凉依稀看见他笑了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因这微笑,显得柔和许多:“没事,反正我去婚纱店挑过了,也没有看到中意的。你有没有喜欢的婚纱设计师?我让人和设计师约时间订做。”
炎凉隐隐松了口气,弯身换拖鞋,才看见他脚上的皮鞋,不由疑惑的抬头:“你也刚回来?鞋都没换。”
蒋彧南这才意识到,只说:“刚才一直在想事情,忘了……”
说完便微微朝炎凉倾身过来,似要拿她身后鞋架上的脱鞋,可下一秒,他却弯臂搂住了她的后腰,作势要吻她。
此举惊得炎凉下意识退后一步,但转瞬之间又被他搂回,密实的吻略显凌乱地点在她的唇角,下巴,脖颈,在她下意识的后仰间几乎快要向下游弋至锁骨。炎凉不得不用力推开他的肩制止:“早点睡吧,明天周一,还要例行召开董事会。”
蒋彧南的动作顿了一下之后,便重新埋头,像是要继续掠夺,可转瞬间他又停住了。这回,蒋彧南是彻底撒了手,毫无温度的吻印在炎凉的眉心:“那赶紧睡吧。”
说着便自顾自地坐在了玄关前的矮凳上换鞋。
炎凉看着他乌黑的发顶,有某种情绪堵在嗓子眼里,如鲠在喉,她闭一闭眼,终是忍住了,俯身在他头顶上吻了一下,淡淡地说:“你也早点睡,晚安。”
***
翌日,周一,例行董事会。
除两名董事告假外,其余董事都准时出席,徐晋夫死后,董事长席位一直是由炎凉母亲暂代,实际上的最高职权已经落到炎凉手中。这些世伯们,炎凉算是十分了解了,相对于千篇一律的、持续糟糕着的各式报表,显然长辈们更关心炎凉的私事,会议时间还没到,无一不是在问:“世侄女,怎么结婚了都不通知下我们这些长辈?”
“这可是件大喜事啊,怎么,还不好意思说呢?”
“如果不是今天来公司看见楼下那么多记者,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时候摆喜宴?”
“蒋彧南的个人能力我是很欣赏的,做徐家的女婿我觉得还是很称头的,虽然比路家那位……”
“老彭,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老糊涂了,蒋总做徐家女婿绝对是十分称头,绝对的……”
炎凉一个一个敷衍过去,有些疲于应付,好在很快会议就开始了,为了缩减投入,尽快让资金回笼,secret暂缓在北美扩张的脚步,雅颜的药妆子品牌的项目资金也相应的削减,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通过裁员来精简开支——这些都需要董事们全体表决同意后才能正式施行。
这次的例会,炎凉自然又重提了裁员这一建议。
相信此次谈及的这些问题,此时此刻就已经传到了蒋彧南耳里,这层窗户纸迟早是要捅破的,只是炎凉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况且敌人跑到明处来,对她或许更有利。
她的现有资金,以及从路征那儿得来的资本已投入运作,缩减投入后回笼的大部分资金则会被用来增持股票,只要熬过这次的劫数,一切就会雨过天晴,抓紧时间部署一切,则是她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
“这次的裁员会从国外的分公司开始……”
炎凉刚说到此处,就被会议室外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