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华的眉眼垂下来,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曾经教过他的老秀才也不知道。
他不希望任何人为他操心,他想自己走出这个困境。
但现在姑父一说,他心里的委屈莫名其妙就涌上来了。
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地说道:“孩儿又不傻,如何会得罪武家,山长也无力保我……”
说到此处,竟然情不自禁,呜咽起来。
终究是风华少年郎,遇到这般挫折,他能忍到今日,却是不错了。
叶琛知道这小家伙心里到底有多委屈,又有多坚强。
这几个夜里,他睡在里屋时,能听到堂屋温华碎碎念的声音,不是在说梦话,而是在读书。
没有光的黑夜里,温华不可能拿出书本来读,他应该是凭记忆在读脑海里的书,他看起来像是认命了,实则,还是希望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吧。
当下叶琛正身,一脸肃然,指着不远处的石灰作坊说道:“华儿,你且看。”
温华见姑父一脸严肃,当即顺着姑父的手指看向不远处的石灰作坊。
“这小小的石灰啊,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变成了今日的模样呢?”叶琛忍不住吟诵道前世他敬佩的一代文臣于谦的诗句,“千凿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温华听闻叶琛所吟诗句,顿时震撼得瞪大了双目,“姑父,这是您所做的诗吗?”
温华也算是当地的才子了,但适才叔父所吟之诗,笔法凝练,一气呵成,语言质朴自然,不事雕琢,感染力很强。
尤其是那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和大无畏的凛然正气更是让人心神激荡。
叶琛道:“你莫要管此诗为谁人所做,姑父只是想告诉你,一切苦难都是暂时的,你小小年纪,稍有挫折,怎能做这般小儿女姿态,如何对得起你十几年如一日的付出?如何对得起家人的付出?”
“你姑父也一把年纪了,虽然不事学业,却也以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将小家庭经营得有声有色,你饱读诗书,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温华闻言,颤抖着身子,躬身一拜,“姑父,温华受教。”
叶琛点点头道:“起来吧,姑父问过了,清风书院开除你,并不代表你就失去了继续科举的资格,只要有人为你担保,你照样可以参加科考。”
温华心里苦笑。
谁愿意为自己去得罪武家人呢?
“距离院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着急。”叶琛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熟读草药医理,那一会儿采完石灰粉,帮忙多找点驱虫的草药,各类都要。”
温华点头,跟着一起仔细地寻找起来。
他们在大山之中,越走越深。
一个多时辰后,叶琛和温华满载而归。
两个背篓里全是各种各样的草药和石灰粉,他开口道:“你用纸笔把这些材料的效果都记录下来,还有我的操作过程,你也都记下来。”
温华点头,立即去办。
叶琛把赵菁菁喊来,先将草药分类,然后分开煮,熬成水。又取来灶膛土木灰备用。
“大壮,你去田里割一点稻穗来。”
大壮愣了一下:“爹,稻子还没熟,割回来干啥子?”
叶琛倒腾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就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大壮拿起镰刀往稻田里走去,不一会儿就割了一小把稻子回来。
他将稻子分成几份,用不同的草药水浸泡,并让温华随时记录。
叶小壮赶鸭子回来,好奇地问道:“爹,你在做啥子?”
叶琛捏了捏他渐渐有肉的脸蛋,笑眯眯的道:“等会,你就把这些稻子扔到背篓里去。”
叶小壮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爹,背篓里全是蝗虫,为啥要用稻子喂蝗虫?祖父说过,这么做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