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止歇,雨势渐小,瓦檐雨珠连线,打在廊下玉石台阶叮咚如落玉盘。
小栖烑走到窗前,点着小脚去够撑杆,单手到底不方便,撑杆一拽,上开的窗扇没扶住啪地一声,重重合上。
小栖烑赶紧回头看了眼榻上的身影。
纹丝没动。
小栖烑:?
——这么大动静,明煊没听到吗?
关了窗寒气少了许多,屋内更显昏暗,好在半妖大都视力绝佳,尤其栖烑夜视能力极好,倒也没太大影响。
小栖烑迈着小短腿重新回到榻前,瘦小的身子几乎与榻齐平,不用俯首便能看到那安睡的人儿。
顾朔风阖眼睡着,丝被盖至颈窝,长发散在枕边,发间的凤尾花步摇不曾取下,坠下的火灵石沉红似血,不时晕过一抹浅淡流光。
小栖烑扑闪了两下黑白分明的大眼,探着微微有些凉意的小爪子扯了扯被角,丝被滑动在如玉般的美人身上,露出了一角藕白的肩,肩头莹润如凝脂。
小栖烑盯着那肩看了片刻,转而望向顾朔风紧阖的眼,纤密的长睫纹丝未动,连睫尖都不曾颤一下。
——真的睡得这么沉吗?
小栖烑的视线游来游去,游移到了露在被外素白的手,那手手心向上,手指微蜷,莹润的指甲透着粉嫩的月牙。
小栖烑放弃拽被角呼唤顾朔风,转而握住了顾朔风的大拇指,拇指不长不短不粗不细,还温热柔滑,小爪子握上去刚刚好。
小栖烑握着大拇指朝外拽了拽。
——明煊,我法衣干了,你快起来看看。
连拽数下,藕白的手臂都拽出了丝被,顾朔风依然双目紧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栖烑眨巴着眼看向那露了大片的嫩红肚兜,兜上流火纹暗夜中浮着微芒,一看便非凡品。
她记得这流火纹,上次林中见过的。
修士不同凡尘俗人,修为越高体内污浊越少,到了明煊这般修为,几乎可谓一尘不染,再加之轻身诀,极品法衣在身,成千上万年不脱不洗都整洁如新。
且法衣如剑,修士养器物,器物也同样养修士,日子越久彼此默契越深,实战时也更有利。
故而,许多修士都是穿着自己最好的法衣拿最好的剑,除非遇到更好的,成千上万年都不会离身。
小栖烑望着那熟悉的流火纹肚兜,小心脏不受控制地蹦了又蹦。
她又想起了那个寒冷的雪夜。
看了看榻边不大的空间,躺个大人自然是不行的,可容纳个孩子却是绰绰有余,尤其是栖烑这般豆芽菜似的小豆丁。
小豆丁陷入了沉思。
化神期修士怎会睡得这般沉?
水长老讲过的,筑基以上都无需安睡,便是睡也十分警敏,稍有动静便会醒来,相反,打坐需要意识沉静,反倒不容易察觉外物。
上次林中打坐明煊未醒是情理之中,可这次睡着却吵不醒就不对了,尤其方才进门前,她明明还听到明煊在动,怎的一进门便丁点动静都没有,睡得比猪妖都沉?
炼药房有个看守是野猪妖妖修,每逢他值夜都会忍不住呼呼大睡,好几次被炼药师发现,一脚踹屁股上才醒。
她当日逃脱,就是趁着这猪妖睡着时撬了锁链偷跑的,可惜监牢有结界,刚跨出来便被发现,差点没死在那荒漠中。
猪妖不过练气,尚且踹一脚便醒,明煊这样的化神大能,怎可能这般折腾都不醒?
难道……明煊被人暗算了?
小栖烑再如何年幼无知也看得出来,顾朔风气息平稳没伤没病好得不得了。
况且她一直在院中跪着,就算修为低微,好歹耳力极佳,又离得这般近,真有什么事的话,以明煊的修为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就中招,起码要打斗几下,她多少要听到些动静的。
她什么也没听到,明煊也不像有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