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热闹又忙碌,普通访客放下年礼就走了,本家亲戚却是要蹭了中午饭才走的。
冯正德吃罢团圆饭先回房歇着了,二姨太在这种场合也是没有排面的,吃罢饭也下去了,只剩下大太太和许轻岚招呼客人。
也不知是中华几千年传统“美德”还是怎么的,但凡过年,但凡亲戚来,那些七大姨八大姑的,就非得对未婚男女的婚事指手画脚,好像人家不结婚吃了她家大米似的。
许轻岚贵为冯家唯一的宝贝女儿,也没能逃过这个厄运,前有邱姨打头阵,后有娘家舅母叨逼叨,还有一大群许轻岚懒得记的亲戚吐沫星子乱飞的要把她嫁出去,仿佛她再不嫁就要烂在地里这辈子都要完蛋了。
吵着让她赶紧嫁的同时,她们也没忘了疯狂介绍三舅姥爷的大表姑儿子的堂弟,或是娘家姨母三儿子的二舅甥的表叔。
这么绕弯不靠谱的关系,大太太听得竟然很认真,听到其中几个还刻意问了问家庭背景身高长相学问什么的。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就到了晚上,离家近的吃了晚饭才走的,离家远的下午就走了,最末只剩下大太太的亲妹妹婉姨一家留宿。
婉姨一下午抱怨了不知多少次,表面是夸大太太命数好,实际就是抱怨自己生不逢时,不然也能嫁个高户,这会儿也不至于下嫁受罪。
实际大太太当年也是下嫁,冯正德是商人,二十年前的商人在老思想里还是下等人,甭管多富都上不得台面,那时清政府虽然没落了,可大太太好歹也是官小姐出身,嫁给冯正德真算是下嫁了。
只是如今风云变幻,三教九流改了风向,下嫁这才变了高攀,大太太跟着冯正德成了这上海滩数一数二的贵妇。
反观小她七八岁的妹妹,其实她倒真真儿不算下嫁,她嫁的时候正赶上朝廷倒台,原本的官老爷被革了职赶回老家,虽说有点家底后半辈子不愁吃穿,实际坐吃山空根本没什么进项,能嫁给地主跟着吃租子,就算够不上高攀,那也绝对不是下嫁。
大太太与她一母同胞,虽然隔着岁数,可未出阁前也是极为疼爱这个妹妹的,婉姨抱怨,她就宽慰着,还送了婉姨不少首饰衣裳,给外甥包的红包也是最大的。
婉姨的儿子比冯卓然小了七八岁,当时的老思想常有表亲结亲,亲上加亲,可婉姨的儿子到底还是太小了,婉姨试探了大太太两句,见她绝对不可能把冯卓然许给自己儿子,这才介绍起了小叔子。
介绍旁人也就罢了,介绍自己的小叔子,这不就差辈儿了吗?
大太太尴尬道:“这不合适吧?你说这要真成了,然然以后该喊你什么?姨母还是嫂子?要是喊你姨母,你小叔子又该喊你什么?可要喊嫂子,你又喊我姐姐,我女儿又该喊我什么?”
婉姨手一摆,“害”了一声。
“到谁家按谁的喊不就成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小叔子一表人才,还读过几年学堂,文采好着呢!收账查账什么的也都是行家,要是入赘给咱们然然,可不就是现成的帮手?他可是咱们自己人,起码比外人放心吧?“
婉姨那一张巧嘴,三说两不说的,大太太还真就有点动心了,婉姨适时拿出了小叔子的照片给大太太瞧。
照片是专门人工上了色的,比黑白的看上去气派的多,小叔子还年轻,长的确实也还不错,大太太更喜欢了几分,婉姨趁热打铁,两人竟然就订下了相亲时间。
那年月相亲可不是男女当事人相,而是男方带着见面补登门拜访,先让文母娘老丈人相一相,老人们很中了,直接就拍板了,女方最多也就只能躲在屏风后偷瞧两眼,这还是家人开明的,有的一眼都不给看。
所以那年代的姑娘,很多不到洞房花烛夜都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狗。
许轻岚这个当事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掐着芹香专门差人找来的一只小奶哺上了楼。
奶瞄就是普通的家猫,黄白相间,也说不清什么品种,就算……。中华田园猫吧,据说它娘是抓鼠能手,因为这个优良基因还多卖了两毛钱。
那时代的家猫,主要作用就是捉老鼠,倒也有富人养进口的波斯猫做宠物,不过都是少数,也不是随时就能买到的。
顾朔风见了猫明显眼前一亮,或许是这世界任务太简单,不用她怎么阴谋诡计,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情绪表达也更真实,掐着小猫就进了洗手间,二话不说,先亲手帮它洗了个澡。
猫不大,可挣扎起来却是拼了命的,那撕心裂肺的哺喏声,简直像是要杀了它似的,顾朔风一个人按不住,许轻岚也搀起袖子帮忙。
泡沫溢了满木盆,小猫绝望的眼神搭配着塌陷的猫毛,瘦巴巴的说不出的可怜。
顾朔风仔细翻找了下,没见猫身上有可疑的跳圣黑点之类的,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转眸睨了许轻岚一眼,唇角带着促狭的笑。
“这会儿不怕困住猫的猫身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