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见过蚂蚱吗?”
余蓉点头:“见过,猴子大的身板,长不大。”
聂九罗说:“这要是我,儿子被人掳走二十多年,但凡有点消息,倾家荡产我都得换。她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呢?”
余蓉不以为然:“可能……不是所有女人都把孩子当回事的吧。”
***
炎拓这澡,洗了足有一个半小时。
候着他洗完之后,聂九罗才去下面,反正排骨本来就是熬好了的,汤里滚一会就行,蘑菇青菜又熟得快。
找不到合适的汤碗,索性把带柄的小汤锅给他端了过去。
一进屋,她就觉得暗,屋里那么多灯,炎拓只开了床头的夜灯。
聂九罗下意识去摸大灯的开关:“怎么这么暗哪?”
炎拓说:“就这样吧,太亮了有点……不适应。”
聂九罗一愣,已经揿上开关的手又缩了回来。
屋里没桌子,聂九罗把小汤锅放到茶几的杯垫上,炎拓走过来,睡衣本该是合身的,但现在穿着,总觉得空荡。
他在沙发上有暗影的那一侧坐下,低头凑近汤面,深吸了一口气,说:“好香。”
然后拿起筷子。
聂九罗看到他拿筷子的手:大概是洗澡时被热水浸的,泡到发白,有些长疮胞的地方已经破了,渗着很细的血丝。
她忍不住说了句:“我买了冻疮膏了,在袋子里,你记得擦。”
炎拓嗯了一声:“我睡前擦,再睡一觉,好得快。”
说这话时,一直没抬头。
怎么会这样呢,聂九罗忽然觉得,以前和炎拓,是能聊再多都不厌倦的,但现在需要找话跟他说,即便找到了,对答也干巴巴的,还时不时冷场。
是哪不对了?
她搞不明白,顿了顿又说:“头发……要不要剪一下?”
炎拓摇头:“不用,过一阵子……再说吧。”
犹豫了会,又补了句:“阿罗,你今天也累了,要么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种完全没眼神交流的对答太尴尬了,聂九罗蓦地觉得自己有点不受欢迎:“那行,你慢慢吃。”
她起身出来,炎拓也起来送她,到门边时,忽然问她:“你这趟出来,随身还带折星星的纸吗?”
聂九罗说:“带啊。”
“那借我一张吧。”
聂九罗笑:“一张纸还借,难道你会还吗?待会拿给你。”
炎拓也笑,门口这儿暗,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眼睛里带笑。
他又说:“你这帽子上这个球,是能拽的吗?”
聂九罗哭笑不得:“你三岁吗,你要拽它干嘛?”
炎拓说:“我记得小时候有这种毛球,我就喜欢一根根地拽,本来是鼓蓬蓬的,拽着拽着就拽秃了。”
说着伸手过来,在毛球上拈住一根,用力一扯,哪知人家这新买的帽子,毛球没那么松散,别看只拈住了一根,这一扯,硬生生把人整个帽子都拎起来了。
冬天,又是毛线帽,静电大,帽子一离脑袋,好多头发就跟着逆地心引力、直竖起来了,聂九罗还没来得及开口,炎拓已经慌里慌张地又把帽子压回她头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就拎起来了……”
说到末了,自己也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眼睛都笑弯了,亮晶晶的。
聂九罗觉得,从前跟炎拓相处时的那种轻松惬意,一下子又回来了。
为什么呢?
她忽然想明白了。
在屋里时,炎拓说话回避她的目光,一直低头,要坐到沙发的暗影里,不愿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