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思许久,检讨自身,发现自己并没有比别人出彩的地方。就好像上辈子一样,他面对的是京中的不闻不问,荒瘠的封地,窘迫的经济状况,见人下菜的内务府总是拖欠他的俸禄,致使他堂堂的一个亲王,过得日子还不如一个小官宽裕。
幸好有上辈子的经验,这些景王都能处之泰然,最难的时候都过了,人都死了一次,还有什么不能过去的呢。
就好像之后骆怀远和景王接上头,曾调侃过他,你可真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骆璟不懂这句话其实包含着揶揄的味道,可从他的所有经历来看,他确实勤劳。没有捷径可以走,那么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去做,慢慢的来,总能积少成多,积沙成塔。
封地荒瘠,他便群思广义发掘出适合在本地种植的各类产物。荷包不丰,他便拓展思路命手下的人去经商吸金。
骆璟此人因幼年的遭遇,自身的哑疾,其实本身是一个不沾任何尘埃的方外之人。对很多事情,包括治理封地、为人处事、与下属打交道,他都是一块白板。他没有骆怀远那么机智聪明歪点子众多,他只能去一点点的充实自己,一点点在自己的那块白板上去画上各种颜色。
摒弃一切杂念,所有做的事只为了一样——
变强。
不断的变强。
强大到不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这样的人其实是挺可怕的,因为他有着常人没有毅力与决心,并且足够专注专一。他具备愚公的精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看不到希望,却是埋头一点点去做着。直到有一天,掀翻那几座大山。
藩王的优势就在于封地是自己的,虽有种种缚约,但总能绕过去,偷偷做一些自己想做的。
举凡动了那种心思,不外乎需要两样,金钱与人力。金钱挺好解释,就是足够可以支撑自己这一摊子的根本,人力可以解释为人脉,也可以解释为兵力。
太子为何会那么忌惮晋王一系?不外乎因为晋州和齐州兵强马壮,虽表面上两地的兵权还是归属朝廷调配,先不提管兵权的镇守指挥使是否已经归顺,那么大的地界,藏着练个几万的私兵,似乎并不是难事。
这是一种共识,所有动了心思的藩王都是如此干着,包括景王也是。
景州便有几处荒无人烟的地处,这里便藏着景王的私兵,只可惜这几处最近频繁被人骚扰,其行为极端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对方倒也没有做其他,只是派几个蹩脚的探子,形迹可疑的频频出现在附近周遭。既然是练私兵的地处,自然不能为外人所知,还不是来一个抓一个。
这些探子手段拙劣,应具备职业技能完全不过关,且缺少一个探子应该具备的素质。
一个探子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呢?
那就是不能被人抓到,即使抓到了也不能让人从自己嘴里问出什么,很多为了保守秘密俱是一被抓就自我了断。
可这些探子却是品行极差,且极为贪生怕死,几乎是这边还没上刑,就全部交代了,将自己的主子供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的主子直指一人——
云王。
该不会是人陷害吧?
答案来的太过容易,总是让人生疑。
因着与云王有关,下面的人也不敢私自做主,俱是报了上来。
消息递到景王处,景王沉默了良久。
“再看看。”
这是景王的答复。
两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便这么玩了起来。一个乐此不疲的往这边派蹩脚探子,去试探对方的底线,一个不动如山,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其实私底下已经命自己属下开始不动声色慢慢转移了。
这种游戏玩多了便没什么意思,很快云州那边便给出了讯号,约着见个面。
见面做什么呢?
其实云王给出的讯息很明显,第一,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的底细被我摸透了。第二,我没有恶意。
既然如此,见面肯定是要谈有关之事。
景王虽是镇定,但其要害处已经被人拿捏处,所以云王提出见面的要求,他没办法回绝,并且他自己也想弄清楚对方的意思。
见一面势在必行,只是在哪儿见呢?
要知道一个在景州,一个在云州,虽比邻相居,但毕竟分属不同地界。藩王有无诏不得离开封地,藩王不得私见的条例,虽大家表面上俱是遵守,私下到底有没有只有自家清楚。
可两人之前从来没有过交情,谁又能信任谁呢?
作为一直被动的一方,景王身边的心腹与幕僚俱是建议他不要轻易涉险,因为云王那厮来意不明,谁知道他有没有恶意。
而另一边,严嫣也是极力要求骆怀远不能往景州去的,谁知道那边是不是狼巢!
人心隔肚皮,若是对方蓄意报复,等待他们一家人的就是万劫不复。骆怀远安抚她说老五那人不会的,严嫣反问为何不会,骆怀远答不上来。总不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那老五上辈子就是个小绵羊,虽这辈子由小绵羊进化了,但再偏也偏不到哪儿去。尤其本就是他有求于人,该摆出来的姿态却是需要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