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苏是自己愿意让女孩子们开心的,姑娘们也是自己心甘情愿喜欢上游苏的,如果计划进行得足够顺利,那游家在未来会得到足够的子嗣,而游苏同时也不会恶名缠身,不会有“我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这样的想法,当然也不必为此而感到痛苦。
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如果不是他们太过看重游苏,以至于让他生活的过于局限了一些,游苏甚至可以是一直都很快乐很快乐的。
“然而来硬来软虽然手段不同,结果不还是一样,只给你一种选择,只准你往一条路走?”
洛九江声音冷得仿佛结了冰碴:“你们家当你是什么?被他们控制在股掌上的东西吗?你明明是属于你自己的!”
洛九江一把握住在小舟上几乎僵成一块石板的游苏手腕,再次向水中用力一扯。
“阿苏看我!”
“就算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剪去飞羽,没能在最开始就一冲上天,你也能学会游泳,潜进海底,选择做鱼啊。”
洛九江低低说了一声“冒犯”,手中长刀一晃,一挑之间快如残影,已然破去游苏肩上两颗避水珠。至此洛九江仍不收刀,刀背借力向前抵上游苏胸口,平平沿着游苏身体贴过,劲力恰到好处透进去,没剐蹭起游苏外袍的一根丝线,却让游苏裹满彩尘的里衣片片碎开。
原本以游苏为直径的气泡大球骤然破裂,游苏身体豁然一沉,一种与浴汤时相似而不相同的感受突然被他所感知。
有一个瞬间游苏以为自己会就此沉进湖里,然而洛九江的双手正放在他的腋下,正稳稳地托着他。
“阿苏,这是泡在湖水里的感觉。深吸口气然后闭眼,不要用鼻子呼吸,我带你入水。”
游苏头脑中仍混乱一片,几乎是不经思考地,他下意识遵从了洛九江的话。
腋下突然一空,背上却按上了一只手,游苏一下沉进水里,他本能地挥舞四肢挣扎,想要大口呼吸,却有另一只手先一步掩住了他的口鼻。
慌张的时间只存在了一弹指,他就被重新带出水面,洛九江的声音重新在他背后响起:“阿苏,刚刚就是入水的感觉——你不摘下避水珠试试,或许永远都没法体会那是什么滋味。”
游苏点头。在这样冰凉凉的湖水里,经过刚才那一沉一浮的过程,他不知怎地,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
突然知道的事情很糟,可游苏并不觉得被瞒着就更好。何况洛九江点破一切后还在,并没把摊子掀开后拍拍手就走,有洛九江陪着,这件对游苏来说简直如同天大般的事似乎就没那么糟糕。
洛九江从游苏背后转到他的面前,双手依然稳稳地架着游苏,不让他因这种陌生环境而感觉害怕:“我曾经被困在一个人不当人的鬼地方,那地方只给人两种活法,要么禽兽不如,要么猪狗不如,你猜我最后怎么办的?”
游苏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洛九江。
“我把那鬼地方的天给捅了个大漏。”
洛九江拔刀出鞘,刀花一转:“就像这样——”
尚有一刀在手,洛九江就无所畏惧。
洛九江一刀蓄势斩出,霎时将湖水平分做两半,那一瞬间游苏看到湖水在逼人刀气下形成两道水墙,水墙夹着一道上宽下窄的缝隙,透过那斜面般的水缝,游苏刹那间把整个湖泊从浅到深的鱼虾种类都看个分明。
他看到色彩缤纷奇异的小鱼,也见到了洛九江刚抛上船的那种大家伙,他还见到湖底潮湿的湖泥,上面已被洛九江分湖一刀留下深深印记——
即使洛九江刀意尽而收刀,湖水在游苏眼前重新合拢,那一幕仍在游苏脑中定格。
“我当初呆过那鬼地方的规则严苛,比你现在这种软刀子厉害多了。他们叫嚣着不遵守就死,最后还不是被我一刀捅破。”
洛九江扬眉道:“有时候环境只给你固定的选择,但并不一定非按照他们安排的那么做。”
“阿苏,我刚刚揭开这事,只因为我不能看你连选择的自由都没有。你家里确实仍然爱你,这件事也不算太急。如果你深思熟虑后随便哪条路走到黑,洛九江绝无二话,全都尊重你的选择。你若觉得现在不错,那我便相信这真是不错;但你若需要我帮忙,我当初能拼命斩出那样的一刀,现在也能为你挥出更多刀。”
游苏喉头微微一动:“因为洛兄是我的朋友,就像我视洛兄如至交,甘为洛兄荡产倾家一般。”
“是的。”
洛九江郑重地说。
只两个字,被他说得肃穆庄严,熨帖着火炭一般的炽热温度,犹如绝不轻发的许诺。
游苏长呼口气,微闭双眼,突然感觉自己很想作一幅画。
为刚刚千钧分湖的惊艳一刀,为洛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