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江的要求,寒千岭还少有不听的。
洛九江既然说了,寒千岭便从善如流。他解了自己里衣叠在枕边,单手稳稳虚掩住洛九江双眼,以免他看见自己化龙过程,又把秘境里那段不愉快的心理重经历一遍。
只是他的指缝放得很松,看与不看其实还是由着洛九江自己。拿手遮着,只是表示一个态度而已。
寒千岭完全晋为金丹后转换形态就变得格外轻松,三息之内已经化作一条盘旋蓝龙。他尖爪勾着洛九江的衣裳,却没带起一条线头,就这样一边握着洛九江肩头,一边缓缓滑入被褥之间。
洛九江伸手在寒千岭背上抚过一下,手指摩挲过片片蓝鳞,只觉触手生凉。
虽然与蛇类一样都是长身软体的生物,但寒千岭化龙后的感觉与枕霜流豢养的那些长蛇俨然不同,不知是不是鳞片分明且硬的原因,寒千岭一举一动,哪怕是一段滑行都带着疏朗之意,全不如灵蛇一般有蜿蜒阴柔之感。
龙身太长,只有部分能滑入被褥,剩下还是盘在帐子里。洛九江挑了露在外面的一段凑前细看,只见寒千岭片片鳞片刚硬而边缘锋利,不亚于见血刀锋,然而当他伸手去触碰的时候,寒千岭的龙鳞就钝化一样地圆润起来了。
他甚至微微地低下头,方便洛九江的手划过他的颈子,亦是人间传言中龙的逆鳞所在。
洛九江把手虚虚悬在寒千岭颈间那片倒生的寸长鳞片之上,觉得自己手指上的热气足够呵上对方的鳞甲。
“能碰?”
洛九江问道。
寒千岭主动含下脖颈,自己把逆鳞递到了洛九江手指尖。
“逆着长,不太好摸。”
他化龙以后虽然还能口吐人语,但嗓音中自带龙威,与先前若初破冰之春泉般的声音相比,更多了三分矜贵华重之感。
当他用着这样的一把嗓子开口,语气中再带上些微笑意,几乎如同醇酒,能够醉人。
“拔了给你?”
“别胡说。”
洛九江屈指敲了敲对方下巴,不悦道:“我早想说了,异种这都什么作风,把人往心脏里按还不够,非要陷进去才算数;还有没事就拔鳞锯角,也不怕重化人形之后脖子空一块直接看见气管,或是脑袋上多了两处斑秃?”
寒千岭闻言,登时笑倒在洛九江身上。
洛九江就势环住对方脖子,另一只手饶有兴致地慢慢摸索过千岭的长吻和两只龙角。这两只龙角通体如玉,色泽澄净,温度是比身上更低一度的冷,却光滑得人舍不得放开。
“碰角的话,你能感觉到吗?”
“很钝感——角也是武器,可以拿来顶撞。”
洛九江幻想了一下那画面,实在无法把长条的千岭跟那些生角的鹿和羚羊归为一类:“怎么感觉它们顶撞起来是在打斗,可你这龙角顶撞一下,像是撒娇一样?”
寒千岭闻言,当即就低下头用角抵着洛九江的胸口轻轻撞了一撞。
洛九江被这一抵凉得嘶了一声,反省自我道:“不过确实还是我的问题——我刚刚想了想,我见到蟒缠人,蛇咬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人害命。但要是想想你缠绞的样子,心里还觉得怪亲密的。”
寒千岭似笑非笑道:“若我咬人呢?”
“……”对着对方那口森白而尖锐的利齿,洛九江诚实道:“这个恐怕要命了——梦里你还没咬够我吗?”
对于这个问题,寒千岭报以懒洋洋的一笑,然后缓缓地缠绞到洛九江身上,从腰到腿挂了两圈,给他亲自体会了一下幻想中的“亲密”之感。
寒千岭缠得不紧,几乎只是松松地搭着,而且他算好了距离,逆鳞也正递到洛九江手指下。洛九江和寒千岭就这样并排躺着,隐约感受到一点和人形千岭不同的地方。
不是那种沁人心脾的凉爽温度——说来千岭冬化人身则暖,夏变神龙就凉,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宝贝——而是某种更奇妙的,直触心灵的感受。
不同于人形秀美瑰丽的形貌,当寒千岭化作蓝龙时,活脱脱就是一条凶兽。它尖锐的四爪、满口森白利齿,冰冷坚硬的双角乃至全身如刀锋般的鳞片,无一不在昭彰着它是个杀器凶兵的事实。
可这样的凶兵,在洛九江面前乃是随和到甚至可称得上温顺的,他连鳞甲都变钝,逆鳞也大大方方展露出来,甚至——哪怕是个玩笑呢,可洛九江若是点一下头,那此事必然成真——要把自己的逆鳞拔给他。
极致的凶狠,极致的锋锐,对比着最温柔的心境和浓烈的爱,让寒千岭此刻充满了一种充满矛盾的魅力。
这是我的千岭。洛九江张开手,把寒千岭的逆鳞罩在自己的手掌之下。他知道碰那地方绝不让千岭舒服,因而除了最开始试探性地一触即离,后来始终注意着不沾那块鳞片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