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第10部分（第1页）

六、表亲三姐妹

（16）屋子里，女主人常泓玉一腿盘在炕沿上、一腿顺在地上脚认在鞋里，面向着炉火正旺的铁炉子、半敞着衣襟、裸露出硕大的乳房的上半部分、正奶着怀里抱着的孩子、、、、、、她突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便下意识地忙掩了一下衣襟，扭头去看，这时，里屋的门被拉开了，她大惊：“表姐！？”

李晓晴兴奋地笑着：“表妹，你好啊！”

常泓玉忙往炕上放孩子；然后就下地认另一只脚的鞋，转身：“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姐俩就立刻抱在了一起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

“八年了，你第一次回来，五年半没见面了、、、、、、”常泓玉的眼泪簌簌地就流了下来“高考后，老姨让我去。我妈心思，接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她再与我同去、、、、、、结果，这边家里就连续发生了事儿，也一直没有去上。多想见你一面呀！都快想死我了。今天终于见着你了、、、、、、”这时，又听见了外屋的开门声，“是老姨来了吧？”并去看、、、、、、

李晓晴只是神秘地一笑，腾出手来就去掩她仍敞着的衣襟。这时，里屋门开了，是杨光被先让了进来，然后才是林文泉。

常泓玉慌忙地先去系上上衣的纽扣儿，惊诧地并尴尬地与杨光的目光撞结在一起了。李晓晴忙欲介绍，常泓玉赶快去抹脸上的泪，马上就象雨过天晴艳阳天一样地笑了：“不必介绍了！我想到了他是谁！”

“他是谁？”

“五二年你就一直在追的那个男同学，他叫杨光。”

“你怎么知道？是我妈说的吧，她是怎么说的？”

“人好呗。夸他呗！”而常泓玉并不细说，只是微笑。并向杨光先问好了：“你好！”

杨光笑了：“你也好！”，便仍在审视常泓玉。在他眼中，如果李晓晴还只是个花开之前欲放的紧身蓓蕾，而她却已经是一朵花容初现、风情正在袭人的蕾绽之花了。她几乎与李晓晴等高，但比李晓晴胸部丰满，脸也*些，笑眉、笑眼，眼角、眉梢、嘴角均有点上吊，且吊得自然，确实显现出了别具一番风韵的女性美。特别是还有她的气质，怎像是一位村妇？

林文泉一进屋，就开始去整炉火、添炉子。他填进炉子里的全是用锯截成段，再劈的木头柈子、、、、、、

这时，炕上的孩子突然“格、格”了两声，不是哭，或许是她耐不住寂寞了在招惹大人。她果然达到了目的，李晓晴立刻转移自己窘态地忙去把孩子抱了起来，也学他的“格、格”的两声发音逗她，并喜欢得立刻就去他的小脸蛋上轻轻地连吻了好几下：“起了个什么名字了呀！”

当然，常泓玉也就没有机会再去与杨光搭腔，而忙转向她去回答：“林菁菁，是借着姓林的这个林字起的，草字头下一个青春的青字这个菁，林菁菁。还清新，叫起来也响亮，寓意是：她可不像她妈常泓玉，是一个一辈子永远埋没于水下，一辈子却是个空的、、、、、、人家可有个好成份，一辈子永远都会象女儿峡上边那清白河两岸的山林一样，天天向上，欣欣向荣，一辈子也都能郁郁葱葱。”她一连用了四个‘一辈子’并且话里带味，连语音都蕴含着是在对自己命运的悲观及对孩子寄予的是她将延续自己生命的一切期望、、、、、、

杨光当然听得出来了，仍在继续地审视着她。这时的林文泉，已为李晓晴、杨光每人冲了一碗红糖水，并亲切地笑着说了句：“上山下岺的，又听了那么长时间的会，一定是又冷又渴了。先喝碗红糖水、、、、、、”然后就悄无声息地一个人去外屋了。

小菁菁也的确讨人喜欢，两只眼睛象似会审视大人，喜欢得李晓晴仍继续吻她，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情感：“我真羡慕你，投胎了这么一个好妈妈，人漂亮，还聪明，又能干，你这么点，她就把全部精力和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说者随意而听者多情，她好像突然听见，常泓玉似抽泣了一下，急止住话去看。

果然常泓玉的脸上又泪如雨下了，她看见了李晓晴惊诧的目光还有杨光投送过来的惊疑的眼神，就慌忙地做着解释：“健康的人是不会感到自己的健康之可贵！我的三个哥哥，都是大学毕业生，也都已走上了工作岗位。可我，、、、、、、”她的话，又带哭音了，“就是现在，差不多隔三差五我仍在做梦，我不是徘徊在野地里在等考大学的发榜通知书，就是仍在高中读书或紧张地在准备着升大学的考试；而最叫我心碎的是，有时还像自己进不去大学的校园，流浪在大学的院子外，在凄凄惨惨地看着大学校园里的幸福的大学生、、、、、、就是醒来之后也尽是失意。你方才刚说出羡慕菁菁，投胎这么个好妈妈，我当即想到的是，菁菁也是无奈呀、、、、、、我最羡慕的是你们这些大学生，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几年，然后再去投胎一个大学毕业已经工作了的妈妈啊！”说完了，她似已一吐为快，但又觉得好笑，忙又补了一句，“对不起，叫你们笑话了，总爱淌眼流泪的。”因而又害羞，又不好意思地向李晓晴，特别是杨光笑了、、、、、、忙又去抹泪。

这才进屋几分钟呀？杨光就看见了常泓玉的泣、笑、悲、害羞的又笑，两次流泪，两次笑，她真是他从所未见过最多情善感的一个女人。李晓晴也看出了常泓玉的最后的难为情，其主要原因是当着生人杨光的面，于是她就向杨光解释：“她这是受刺激太深了。我们俩，一起长大，几乎天天在一起，同吃、同住、一同上学、放学、一起玩，一直到我们都十三岁那年，才分开。她小的时候，可野了，也比我机灵，学什么都比我还快、还好。这是真的！1952年，　她就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县高中。入校时，正赶上校学生会主席毕业，她就当上了校学生会主席。她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她拉二胡，一小就会，京剧还能唱几段呐，都是我姨夫喜欢她、培养她的。可是，据她说，高考时她考得也很令她满意，但高考通知书却是最后才发下来，填报了十几个志愿，一个也没被录取。全家就六口人，我大姨就不提了，四个大学毕业生，就她一个不是因为‘内因’而没念上大学，她的心灵深处，能不受到刺激吗？”

杨光似有所悟，但还是问了：“差啥？”

“成份呗，地主。”

杨光：“听说从肃反以后，成份对考中专和大学是有影响的。可党的政策是：我们是有成份论者，但不唯成份论，重在个人表现。投胎对人来说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但走哪条政治道路，却完全可以由自己抉择。起码，报师范、省市级的二类学院，还是可以被录取的吧？！”他仍是有些疑问的问。

李晓晴茫然、、、、、、这时，她发觉孩子似困了。

常泓玉自省：“人说，当然是后来听老师传出来的，报的所有志愿中，就第一志愿和头几个志愿最重要。可当时，没搞过录取工作的人谁懂？我头几个志愿全是地质勘探，第一志愿是北京石油学院地质勘探系，然后是长春地质学院、当间还有水利发电尽是些野外作业吃苦的，心想一般同学不是不爱去吗，我出身不好，我去。最后才是几个师范和农业。后来也是听别人说的：地质勘探，他们都是能掌握国家地质情报的属国家机密的部门，万一培养出来的一个人是特务呢。从根本上讲，就是‘疑人不用’，就是把人事先分成该信任和不该信任的两类，怎么还能去培养一个不该信任的人呢？”这时的常泓玉，才去接过已熟睡的孩子，把她轻轻地放在了炕上，然后给她盖好被子。

“‘疑人不用’！那可用的人的圈子不就小了吗？再扩大成划出一些不该信任的人，不能培养，这圈子不就更小了吗！这种观点科学吗？”杨光有些义愤了，“这符合唯物辩证法吗？可倒挺省事，想一劳永逸：用的人也就不用去怀疑了呗？”

李晓晴翻了他一眼：“判卷的是知识份子，可决定录不录取是政审。说话算的都是些政工干部，而政工干部都是从战争中培养的干部中抽调出来的，而他们有几个是真正懂马列的人？为了保险，这多简单。形而上学，是普遍现象！”

杨光承认了：“是啊！若不你爸为什么建议咱俩学这个专业、、、、、、”

这时，常泓玉甜美地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主观主义的产物，那么唯物辩证科学的观点应该是什么呢？”

李晓晴答：“用的人，也要疑；疑的人，也要用。因为社会是复杂的，是无法从外部特征来辨人的，人也是会变的，应重才能，重他对社会的贡献，重监控，重实践、、、、、、就拿今天的工作组决定斗刘盼田的这个事实来说吧，”下面的话，她好像就不是在回答常泓玉的问话了，而是在与杨光议论，“它的社会效果是什么呢？他们完全是歪曲了毛主席战略思想的初衷，这哪里是群众自发的？完全是在动用行政力量，设计、引导群众斗群众，然后达到不听话者就是敌人，使‘异己者’屈从之目的。对立统一嘛，他先人为的扩大矛盾，制造出对立，然后他再去统一。”

“也许这只是美丽的山村迎接我们的第一个洗礼，先别下结论！结论应该在调查研究的末尾。”杨光温柔地笑着提醒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