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光!国光你快跑啊!别管我!快带着种子跑啊!!!那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啊——”
妻子歇斯底里的叫声很快被一阵地动天摇的动静遮掩过去,廖国光想要去拉她出来,他们是从年少时就一起鼓励扶持着对方走来的老夫老妻,虽然他们各自的工作都忙得几年都不一定能见得上一面。
但有时候爱情并不只有长相厮守。
他们已经八十多了,从二十年前,就一起想象过退休之后一起将年少时没能相守的时光补上,但他们终究是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科研任务,一年拖一年,到了现在,两个人都是大一点的风一吹就能折的高龄老人了。
廖国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妻被石板砸中脑袋,然后整个人被埋进废墟里。
他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晃,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但他没有向着充满各种遗憾和失约的妻子跑去。
他紧紧地抱着密封的保险柜,这里面是刚研究出来的可食用低变异率新种子,是人类的希望,他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带着它去往安全的地方。
廖国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老人的骨头脆,他在一次摔倒中不出意料地摔断了骨头,好像是肋骨,扎进了内脏,疼得他直冒冷汗,但是他不能停下!
“廖院士……请、请把这个带上……”满是新血的官差将装有重要资料的u盘交给他,而他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
整个科研基地加上巡逻安保的捕快,一共六百三十七人,但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只有八十六的廖国光院士“幸运”地活了下来。
运气好一些的,就像廖国光的爱人那样,被坍塌的天花板砸到脑袋当场死亡,运气差的,就像眼前的捕头一样,被尖利的巨大刺穿身体被斩成两半,强悍的身体素质让他没有立刻死去,但却比立场死亡更加痛苦。
二十几岁的年轻脸庞,在他的眼前渐渐失去了声息。
“——爸,爸,爸你怎么了?!”女儿焦急的声音喊醒了廖国光,他心有余悸地醒来,衰老的心脏似乎变得像年轻人那样急切,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爸,快吃药!”
两粒心脏药下肚,廖国光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你妈呢?”心脏的绞痛让他意识到刚才是做梦,但回过神的第一时间,还是先找老伴。
“妈就在旁边呢,她刚刚也做了噩梦。”
廖国光转头一看,果然看到老妻难看的脸色。
虽然知道那是一场梦,但他还是心有余悸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妈,爸,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做噩梦了?”上了年纪身体就不可避免地出现很多病症,但两个老人家每天忙于科研,实验室、田间、课堂,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睡眠质量十分好。
廖佳禾的睡眠质量也继承了父母,平时都能睡到大天亮,但今天睡得口渴,出来倒水的时候听到了父母房间里的动静,她有些放心不下,就干脆进来看看,这一看,就看到了父母不太正常的脸色,连忙去倒水拿药把两个老人叫醒。
睡着会做梦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美梦噩梦普通梦,从概率上来说都是三分之一,廖国光不是第一次做噩梦,但这一次的噩梦,身临其境得好像他是亲身经历过一样的。
“婉君,怎样了,有好点吗?”
尚婉君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梦到自己被地震震塌的石头砸到了,一下没缓过来。”她早年生了五个孩子,身体比丈夫差不少,这会神情还有些恍惚,喃喃地自言自语,“国光,要带着种子跑出去啊!”
廖国光听到她的话,鬼使神差地说:“婉君,种子我带出去了,它养活了很多很多人,至少一千万的人因为它熬过去了!”
说完,廖国光也愣住了。
廖国光以为自己的爱人的梦只是个巧合,但到了单位,就看到同事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了这事?”他一边穿上白大褂,一边随口问,“做噩梦啦?”
他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对方抹了一把脸,声音里难免有些疲惫:“昨天做了个梦,梦见咱们一群老骨头全死了,我一个人站在山上给你们扫墓,可怜你们被洪水冲走的冲走,被地震压死的压死,连个骨灰连个墓都没有。”
“唉,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最后的那些一千万人能不能活到最后。”
老同志沉重的叹息让廖国光脑袋一片空白,但他并非因对方的“晦气话”,而是——
“怎么、怎么就只剩下一千万人了呢?!怎么可能呢?!老李啊,你是几几年没的?”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语从嘴巴里吐出来,在场加起来快一千岁的老骨头们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老李说:“2052年。”
廖国光的嘴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说着他完全不懂的话:“那比我强多了,我2036年就死了。”
有人也说:“我比较倒霉,2033年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