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宫门紧锁,一队队羽林卫手执火把巡逻皇城,不敢有丝毫懈怠。
马蹄声在巷道中层层回响,一支数十人的侍卫队伍疾驰而来。守门羽林卫远远见到骑士们身上的甲衣,扬声问:“可是小爷回来了?”
为首的红鬃马似乎比他的话音还快,眨眼已至面前,火光映亮了朱贺霖那张年轻且英气勃勃的脸。“正是小爷,快开门。”他亲自应答。
守卫见太子的马背上还载了一人,愣怔后认出同骑的是苏晏苏大人。这位是御前红人、时常出入皇宫的常客,故而守卫们也不觉得奇怪,便去唤司钥长过来。
不多时宫门打开。朱贺霖一抖缰绳要继续策马,守卫头领抱拳:“小爷,入禁门须下马。”
朱贺霖道:“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父皇,下不为例。”
守卫坚持:“宫规难违,求小爷体谅。”
朱贺霖怒道:“我说了有要事,一刻都耽搁不得,回头父皇责怪下来,我自己担着!”说着一鞭抽在马臀,强行冲进了禁门。
后面的东宫侍卫不敢跟着造次,老实下马,快步追赶。
守卫无奈地目视太子一骑绝尘而去。
直至养心殿外的宫门,朱贺霖方才下马。苏晏有些愧疚地道:“今夜闯宫,要连累小爷挨骂了。”
朱贺霖道:“你是说那些朝臣?小爷才不在乎。以前贪玩厌学,挨骂也便罢了,如今小爷办正事,谁敢骂我,我就抽谁。你说,小爷做得对不对?”
苏晏失笑:“对,这叫事急从权,谁骂你,我帮你怼……劾他。”
说话间两人穿过广场,快步走上台阶。苏晏认得殿门外守夜的內侍正是多桂儿,便叫道:“多公公,劳你向皇爷通报一声,太子殿下与微臣苏晏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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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景隆帝正在翻阅从大同边镇传来的最新战报,听闻二人求见,头也不抬地道:“太子会胡闹,苏晏却不会跟着瞎搅和,深夜谒见,想必真有急事,让他们进来罢。”
多桂儿诺了声,躬身退下去传旨。皇帝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对蓝喜道:“你去,只领苏晏进来,让太子在外面候着。”
殿门外,蓝喜传了皇帝的口谕。朱贺霖既恼火又委屈,苏晏握了握他的胳膊,只说了句:“稍安勿躁。”
明明只是句很普通的话,不知为何,朱贺霖的心却一下子冷静下来,反握住苏晏的手:“你放心。”
苏晏点点头,抱着匣子随蓝喜走进殿门。
“亥时了,皇爷还未入睡,近来圣躬安否?”他小声问蓝喜。
蓝喜笑着甩甩拂尘:“苏少卿何不亲自一问?”
将苏晏带到内殿,他很知趣地退下,还示意其他宫人也一并退走了。
“微臣苏晏,叩见吾皇万岁。臣自知深夜闯宫乃是大罪,但因有急要之事——”
皇帝放下军报,朝苏晏招招手:“过来。”
苏晏的话被打断,怔了怔,又道:“臣有……”
“过——来。”皇帝加重了语气,“东西放这里,来。”
苏晏只得上前,将手中匣子放在御案上。皇帝一把将他拉进怀中,嗅了嗅他颈窝处的热气,说:“头发还是湿的,淋雨了?”
“不是,臣刚沐浴过。”苏晏不太适应地挪了挪,“皇爷,臣真的有要事禀报。”
“你说,朕听着。”
“可是这样……”
“这样你就说不出话了?”皇帝反问他,“还是说,无论有没有外人在场,你面对朕时都得这么循规蹈矩、尊卑分明?”
这话说的,明明自己往那儿一坐,一身的帝王威仪凛然不可侵犯,却不满于他过于守礼而显得疏离。苏晏在心里小小吐了个槽,干脆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说话也随意多了:“今晚可太险了,小爷与臣差点把命搭进去……”
苏晏就着这个斜倚龙椅的姿势,三言两语把事情前后交代了一番。景隆帝将手臂环过他的后背,全程握着他的肩头,面色虽平静,指间却在他说到关键处时不时地紧一紧。
最后苏晏说道:“故而臣自作主张,打算先围了两个侯府,以免鹤先生与七杀营主走脱,同时进宫来向皇爷讨一份圣旨。”
“你想查抄卫家?”
“皇爷言重了,只是缉拿逃入侯府的钦犯而已。当然,钦犯落网后经过审讯,会供出哪些同谋,那就另说了。”苏晏狡黠地笑了笑。
皇帝略一沉吟,说:“把那块金书铁券给朕瞧瞧。”
匣子在桌角,苏晏倾身过去拿,坐回椅面时身子一歪,不慎坐到了龙腿上。